谢必安垂眸居高临下看着什邡,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什邡无法,只好提起裙摆爬上马车。
蒋邵明自觉坐到谢必安对面,大马金刀地占了半面车厢。
什邡看了一眼谢必安身边让出的位置,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
马车缓慢行驶在街上,车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大概是因为伤寒的原因,蒋邵明一上车就倚着车板昏昏欲睡,整个人随着马车摇晃微微摆动,仿佛下一刻就能一头栽下去。
谢必安看完了最后一本公文,抬起头,发现什邡正看着他发呆。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什邡连忙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几日未见,谢表兄好像瘦了。”
谢必安苦笑出声:“还黑了。”
什邡倒是听沈凤酒说他最近忙着查案子,时常出入码头。运河解封后,码头三教九流聚集,确实是个捞消息的好去处。
“查案重要,身体也要顾好才是。”她半真半假地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公文上,隐隐约约看见税务二字,心中骇然。
益州官场黑暗,走私官盐已经是司空见惯,但若想称霸一方,除走私之外,最大的肥肉当属地方税务。
难道汪兵连税务这块儿都做了手脚?
她不由得想到陈正礼的死因。
陈正礼生前是益州地方最高官员,整整七年都没事,为何会突然在七年后被人刑讯逼死?一开始她猜测是因为新帝对起了想要肃清益州官场的心思,为此以汪兵为首的利益集团怀疑陈正礼找到了当年什仲怀藏起来的证据,暴露走私官盐内幕,因此才杀他灭口,如今想来,或许陈正礼不止查到了他们走私官盐的秘密。
察觉到她神色骤变,谢必安垂眸看了一眼已经耷拉着脑袋昏睡过去的蒋邵明,抬手沾了点茶杯里的水,在车厢中间的茶几上草草写了个通关税三个字。
自古官商多勾结,可勾结在哪儿?
商人逐利,既然他愿意付出巨额金钱来拉拢各方官员,那他们必然会在别的地方讨回来。那么怎么讨?
盐商图的是个盐引,新船的要航线,茶商、丝绸商、纸商,包括瓷器商人在内的,他们的货物大多需要南北通货,所以最容易做手脚的便是各种税务。
谢必安垂眸把水渍抹掉,看了一眼对面睫毛微抖的蒋邵明,唇角微勾,说道:“听说你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司户所那边的号子跑了。”
什邡一怔,随即想到应是沈凤酒跟他说的。
“谢表兄就是为了这事儿特意来接我?”她瞥了一眼蒋邵明,这家伙装睡的本事确实一般。
二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谢必安说:“路过而已。不过这个忙倒是能帮上一些。”
装睡的蒋邵明一听,猛地睁开眼,很怕到手的鸭子飞走了一般,抢在什邡之前说:“谢大人多虑了不是?杀鸡焉用牛刀? 这么点事儿,蒋某就能给什娘子办了。”
什邡忍着笑意没说话,谢必安故作不悦地“哦?”了一声,扭头看什邡。
蒋邵明连忙说道:“你看妹子,这事是不就不用麻烦谢大人了?”
什邡大概知道谢必安这是怕她在蒋邵明这里吃亏,特意来给她撑腰的。
想她什邡虽然在益州举目无亲,但他谢必安还认这个表妹的,他蒋邵明要是想动她,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蒋邵明混迹商场多年,这么点小九九还是看得出来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商不与官斗。最近益州城里风声鹤唳,少不得有这位谢大人的手笔,他若是借由什邡的手牵上谢必安的关系,然后在益州未必就没有建树。
蒋邵明连忙赔着笑脸,一口一个妹妹亲密的叫着。
到了明心堂大门外,蒋邵明恨不能管谢必安叫上一声大舅哥。
下了马车,什邡抬头看车里的谢必安,问他要不要去喝杯茶。
谢必安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公文:“公务繁忙,改天吧!”
说完,催促常武回录事参军衙门。
目送着录事参军衙门的马车离开,蒋邵明忍不住感叹:“妹子真是个本事人,这位谢大人可是个搅弄风云的主,奈何就是与你投缘。”
什邡反问他:“难道我与蒋老板不投缘?”
蒋邵明连忙赔着笑脸料:“投缘投缘,怎么会不投缘呢?然后我若是做出了帝尧麻笺,怕是还要叫你一声师傅呢!”
什邡揶揄:“师父可担不起,只要别反咬我一口就行。”
蒋邵明收敛笑意:“蒋某虽然手段有时不甚光彩,但也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背信弃义?说的是林家?
什邡扬眉看他,蒋邵明忙打哈哈:“说着玩呢!做生意嘛,诚信最重要。”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院子,院子里的女娘们正干得热火朝天,蒋邵明一进门,看见这一院子的娘子军,整张脸差点没摔地上。
娘的,他怎么忘了,前些时候他派人挖明心堂的墙角,以至于整个西市的牙行都找不到手艺娴熟的造纸师傅和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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