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邡从容地拿起一旁茶几上的帕子丢给他，一边喝着银耳汤，一边说：“粉蜡笺的市场本就不是我的，而且……”她微微顿了一下，说道，“已经有人开始复制粉蜡笺了，等过两日，市场上的粉蜡笺只会更多，也会更便宜。但一件东西不是不可替代的，那么后续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争相效仿，市场价格也会从高往低，最后会有一些人通过廉价粗糙的制作工艺将市场搅乱。”
“我看未必。”谢必安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弯腰坐在一旁的摇椅上。这摇椅是什邡修葺小院时特意让木匠打的，为的就是闲暇时在院子里小憩。
“益州黄麻纸的价格一直很稳定。”谢必安说。
什邡不以为意地吃完最后一口莲子羹，拿起镊子扒了下火盆盆上面烤着的红枣和板栗。红枣、板栗的香味随着翻动一点点飘散开来，混合着一旁小茶壶里翻滚的茶汤，整个院子都充满着一种悠闲的惬意感。
谢必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目难得放松。
什邡小心翼翼取了一颗板栗在一旁晾着，待凉了些许，才用帕子垫着手小心翼翼去壳。
“其实你看见的只是黄麻纸现在稳定的市场和价格，可你若是翻看益州的州志，往前看十年，你便会发现当时黄麻纸的价格十分昂贵，最贵的时候可达四百多文一张，而最低的时候，黄麻纸的价格甚至只要十文钱，但那种的黄麻纸纸质粗制滥造，长长放置一段时间就开始发黄，甚至有虫蚁啃坏纸张的情况。”什邡一边嘶哈嘶哈地吃着板栗，一边对谢必安说，“空前热闹的市场必然引起空前绝后的生产大爆发，但这个过程是极为复杂又残酷的，市场只有经过无数的绞杀和洗礼，最后才能把整个价格和质量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谢必安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听什邡谈生意经，心中的震撼比看见她拿出粉蜡笺的时候还要大。
这个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不再只是一个孤苦无依，身负父仇的柔弱女娘，她更像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战士，无论面对怎样恶劣的战况，她都有把握决胜千里。
按压下心底些微的躁动，谢必安轻笑出声。
什邡见他笑，突然想起那晚被他撞出鼻血的样子，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说：“你笑什么？”
谢必安连忙收敛起笑意，刚想解释一番，匆匆而来的红岭将他的话彻底堵了回去。
“娘子，寻楼的嬷嬷差人来，说是要买一百张粉蜡笺。”红岭激动地瞧着什邡，眼中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什邡怔愣一瞬，脑中不由得闪过那天在酒楼下一闪而过的身影，也不知最近她过得如何。
围剿谢必安的计划失败了，后来又折损了一个谭武，同福县官盐私卖的事儿爆出来，汪兵跟上面总要有一个交代。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汪兵是土皇帝，这后面需要填补的事最后全会落在曹别驾身上，就怕他心有怨怼，最后会牵连沈凤酒。
说到底，谁人不是身不由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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