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撕裂了长空，照亮了整条走廊。
何蛟诧异地回过头，目之所及，并没有他人。
老和尚：“就是叫你呢，回头看什么？”
老和尚长得和蔼，神情则有一丝不解，仿佛他是叫住了一个老友，对方却不理他。
何蛟指着自己，心里暗道：真的在叫我？
她本来只想试试老和尚，看他是不是真能看见她的动作，没想到发生了意外。
她看到了指向自己的手指。
这不对。
隐身符对所有人都有效，她还没摘呢，没道理看见自己手指的。
而且衣服也不对，夜行衣是黑的，盖住她手臂的衣袖却是灰色的，质地就更不一样了。
不，这个手指也不是她的。原主的手不长这样。
视角也不对，她明明长高了，怎么现在好像……比原来还矮了？
她的发现像多米诺骨牌，一路敲击一路倒下，她的心也随之下沉。
【叮！】
【宿主触发随机任务：轮回一心寺。】
【任务目标：体验至少两种身份，保持神智清醒，消灭障源。】
“咯噔”一声。
最后一枚骨牌倒下了。
她进障区了。
何蛟身子一僵，指尖一片冰凉。
她还没试通信盒子呢！而且这个体验身份……什么身份？她现在是谁？
老和尚看她半天不答话，朝她走了过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何蛟迅速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灰袍——几乎就是老和尚的同款。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光溜的，比小针还光，可以和老和尚媲美。
明白了，自己现在是庙里的一个小僧。
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师父，雷声太大，我刚才被震得耳鸣，听不清您说啥呢。”
老和尚似乎相信了她的说法：“这样啊，那你去大殿看看，把门窗关好了。”
“好的。”
何蛟答应了，做这件事，可能也是体验身份的一部分。
但是……大殿在哪里啊？
她看老和尚要回寮房了，赶紧叫住对方：“师父，那个……今天雷大风大雨大的，我有点害怕，要不您大发慈悲，陪我走一趟呗？”
“……好吧。”
老和尚从寮房里拿出了蜡烛，点燃后罩上灯罩，提灯在前方开路。
何蛟谨慎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往廊外瞅一眼。
明明才下午，天幕却浓云密布，黑如暗夜，那雷声也更像夏季阵雨的雷声，打在人耳边，何蛟感觉心跳都加速了。
……也许，这也是体验的一部分吧。
大殿在前院，门果然是没关好，被风吹得大开，门槛后面都吹进了雨水。
老和尚领她走进大殿，先闭了门窗，然后指挥她拿来抹布，一起把地板拭净。
把抹布清洁后放回偏殿的桶子里，老和尚教她用雨水清洗了双手，随后又带她回到了主殿，开始在供台前巡查。
老和尚走在前面，烛光随着他的动作摇曳，周围事物的影子也随之不停地跳动。
“检查一下供果。”
何蛟听老和尚提醒，借着昏暗的烛光，把供台上的水果挨个拿起来瞧，有些被老鼠啃了，就得拿下来，为了美观，剩下的要重新码一遍。
咬烂的水果散发出了怪味，那是发酵过后，开始腐烂的气息。
大殿开着门时，这股味道不明显，现在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气味就鲜明起来。
不止是腐烂的水果味，还有潮湿的木头味，阴暗角落的霉味，蜡烛散发的烧灼味……
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就像一团被火燎过的棉花，蘸了脏水，生生塞到了何蛟的喉咙里。
何蛟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检查的路是那么长，渐渐的，她感觉眼前有了重影。
供桌上的香炉、花瓶，经桌上的引磬、念珠，以及一旁的功德箱，每一样东西的影子都在晃动，像蝙蝠一样在空中飞舞，让人后颈发凉。
她好像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是从高处来的，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真正的蝙蝠。
好不容易巡查完，何蛟以为该走了，没想到老和尚把灯笼放到了经桌前：
“何蛟，过来拜佛。”
他说着，已经先跪上了蒲团。
任务在身，何蛟也只能学着他的样子，朝大殿中央的佛像拜了拜。
佛像是黑木做的，看起来尤为肃穆，但是好像和何蛟印象里的佛像略有不同，因为他手持锡杖和宝珠，看起来更像地藏。
拜过佛像，老和尚又发了话：“何蛟，来念往生咒吧。”
他给了她一本经书，一串佛珠，她便跟着念。
大殿内的空气愈发浑浊了，她的脑袋一阵阵发胀，但仍然坚持在念诵。
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念完之后，大概就能离开此地了吧？
念珠一颗一颗往后拨，一百零八颗拨完，老和尚合十双手，轻声念叨着作回向。
终于结束了。
她兴奋起来，揉了揉跪麻的双腿，重新获得了一丝力气。
“何蛟。”
老和尚突然发声，吓了她一跳。
……不会又有事要做吧？
她扭头望向老和尚，后者坐在她左侧的蒲团上，转身面向了她。
消瘦苍老的脸庞，在烛光下有些吓人，因为很接近骷髅。
他不再和蔼了，脸上写满了严肃：“今晚，我要忏悔一件事。”
何蛟实在忍不了了：“师父，有什么事咱回寮房说吧？”
“不行，忏悔必须在佛前。”老和尚提高嗓门，“而且，我犯的是非常深重的罪过，如果不在此时此地忏悔的话，我可能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这样坚持，何蛟无话可说了，毕竟她现在不仅要融入障区，还要扮演小僧。所以她只好也转过身盘腿坐下，洗耳恭听。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和尚，超度着每一个被送来的可怜人。可其实呢，我却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
何蛟终于变了神色。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我呢？
她盯着老和尚的脸，从上到下审视了他：“您是说，您以前杀过人？”
“不止是以前。”
老和尚两眼黑洞洞的，声音也幽深起来。
“我最近也杀了人，就在这座寺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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