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离竹清镇不到十里，路变得细窄且泥泞起来。
不远处是成片的稻田，黄黄绿绿的一片，有人正在其中收割。
这一块是属于献天门的灵稻，专供金丹以下，还未彻底辟谷的修士们食用。
不知是特别培育过，还是滴入了特殊药剂，那灵稻样貌类似巨型稻，比成年人都高，密密匝匝的，倒是好藏人。
马车驶过此地，原本不会停下，谁知驾车人忽而惨叫一声，径直勒住了缰绳。
“怎么了？”一旁的同伴被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
“我……”驾车人不好明说痛处，眼睛瞟到稻田后才来了主意，“你先看着他，我一会儿回来！”
他说着，下车跳进了稻田中，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影。
同伴莫名，回头一掀车帘，发觉后者一边哎嘿哎嘿地叫着，一边隔着裤子乱抓，心中立时泛呕，赶紧放下帘子。
谁知不出片刻，他竟然双目剧痛，眼前一片漆黑，就那么滚落到了水沟里。
听得外头又一声惨叫，丁不忧赶紧爬起来，解下马上的套绳，朝着马屁股就是一巴掌，自己则钻进稻田，几步没了影。
……
“所以，人呢？”
何不染煮沸了水，给讲得口干舌燥的何蛟沏了一杯茶。
“放了，但我让他写了这个。”
她从戒指里拿出一封信，摊开到桌上，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立刻就凑了上来。
“他把任职期间，上司强迫他草草了事的案子做了个总结，包括小柳村之事。不过他人微言轻，也透不出个中机要，想知道具体情况，还得从这个上司处探查。”
小针问：“那这个上司人呢？”
“据说是被派去建设野坟乡，那地方好像比你们村还偏远，你听过没？”何蛟大野牛似的，又喝了一杯茶。
“野坟乡？野坟乡……野坟……”
小针陷入了沉思，直至何不染再度替她续茶，她才忽然“啊”了一声：“对，我知道，村里的谭阿婆说，那个地方以前是专门杀人砍头的，砍完就扔乱葬岗。后来经常闹鬼，就有人填了乱葬坑，建了坟头和庙宇，希望他们别出来害人。”
何蛟点点头：“我听说的也差不多。那是个处决犯人的地方，因为太过阴森，没人靠近。寺庙建起来之后，倒也有和尚入驻，每天念经超度，后来就发展成了处理尸体的地方。”
有一部分百姓太穷，没钱给死去的亲人大操大办，甚至连像样的祭品也不太拿得出手，而这个世界充满变数，万一埋的地方变障区，搞不好一辈子祭拜不成了，所以民间反而流行火葬，交给和尚或道士念一下经，抚慰亡灵，尽最后一分心意了事。
不过这种地方土地应该很肥沃吧，考虑开发是明智之举。
这也说明，上司根本是捞了个升官发财的好差事，根本不是下放。
何不染倒空了一壶茶：“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先去野坟乡看看再说。”
何蛟脱口而出，忽然感觉何不染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
不必看，她也知道对方有意见。
虽然何不染并不真把她当侍女使唤，但师徒关系不假，她行事前，总要考虑一下对方的想法，以及身体状况。
于是她调整了语气，诚恳地对小针道：“不过，这次我可能做不了什么。目前我的修为不济，对付一两个筑基期修士尚可，若是人多些，修为高些，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小针嗯了声：“我明白的。这仇其实该我来报，姐姐肯为我奔走，已是不容易。现在我的冤有了头，他又跑不了，我等得起。”
她这样的性格倒是干脆利落，何蛟看着她，灯光下小针挺直了脊背，尽管年幼，已有些许少年的昂扬意气。
仇自然是要报，但何蛟不愿意让她深陷其中，她敲敲戒指，几样东西便落到了小针面前：“这都是送你的。颜料纸笔呢，用于习字画画，字帖比我写得好，拿给你临摹。还有这个——”
她拆开一个油纸包，露出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尝尝！”
小针睁大了双眼，小手攥着竹签，端详了半天又嗅了嗅。
晶莹剔透的糖壳，红艳艳的果实，香甜的气味……就像阿娘描述的那样美好。
看她左瞧右瞧就是舍不得下嘴，何蛟摩挲了一下她的后背：“外头下着雨，天气潮湿，你要是不吃，糖可是会化掉的。”
莹白的小脸红润起来，却是将糖葫芦一递：“姐姐先吃。”
“我吃过，酸酸甜甜的嘛，我还会种呢。”何蛟自信一笑，“你呢赶紧吃，吃完把核留给我，等什么时候咱有了地，种它个几十棵！天天吃！吃不下的卖了！”
何蛟一番豪言壮语后，朝何不染使了个眼色，随后迈步走到窗前赏雨，让孩子大大方方品尝美食，不要有负担。
何不染紧随其后：“献天门要不太平了，这次动手，你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没有。”何蛟胸有成竹，“这事也要归功于丁不忧，他一向任人拿捏，所以周围人都不设防。而且我这次用了意念影响，那俩驾车的修士都以为自己感染恶疾，吓得把各种丹药灌进嘴里，根本顾不上去追丁不忧，让我有机会处理掉树上散落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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