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吴母，看着为吴老太顺气不说话的大队长，开口问道：“吴勇这事，你是不是一定要管。”
吴老太看着一向不管事的大儿媳也要劝儿子，立刻抓住大队长的手，急切说道：“老大，老二可是你亲兄弟啊，你可不能不管他啊。”
随即又转头瞪了吴母一眼。
大队长没有回答吴老太，而是转头一脸认真地对吴母说道：“云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们家的事我都不管了。”
吴老太听大队长这样说，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吴母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队长，眼里无悲无喜。
看着这样的妻子，大队长第一次有些心慌，比从前吴母说不再管吴家的事时，还要心慌。
吴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再看大队长，转头对吴彪说：“彪子，你愿意改姓和妈姓刘？”
大队长脸色迅速沉下去，他突然害怕听吴母后面的话了。
吴家老两口则是满脸问号的对视一眼。
吴彪不解地看向母亲。
吴母看着小儿子，面色苍白地笑了笑：“妈原本是打算，等你结婚分家出去了，我就去帮你带孩子，离他们吴家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顿了一下，吴母皱起眉头接着说道：“可现在你爹铁了心不管咱们一家人的死活，要去救你二叔，妈决定不忍了，我要和你爹——离婚。”
吴彪看着母亲一脸坚决地说出离婚二字，脑子仿佛不会思考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文清依然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到吴母的惊人之言一样。
顾染则是有些理解又佩服地看向吴母。
如果是在现代，吴母说离婚这种话并不奇怪，遇到大队长这种“伏地魔”，哪个女人能忍啊。
可这是七十年代，这是一个封建思想还没有退却的年代，一个女人一旦离婚了，村里人的唾沫都会把她压垮，所以很多人虽然婚姻不幸福，也只能默默忍受。
可想而知，吴母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大队长强装镇定“你在胡说些什么，我都说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也说了，我要离婚。我不管你是第几次，我俩离婚后，你爱干啥都行，我管不着。”吴母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打断了大队长的话。
大队长看着眼前的妻子，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妻子不是在说气话，她是认真的，认识到这一点，大队长心里更慌了。
他的眼神软了下来，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嘴张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吴彪突然上前一步。
大队长看着闯入视野的儿子，一脸期待地看向他，希望他能让他的母亲，收回这句荒唐的话。
吴彪没有看大队长一眼，他看向母亲，声音哽咽道：“妈，你......”他想问母亲是不是在说气话。
可他突然想到，前几天顾染说想和徐盼儿做生意，他还问顾染，说老大能赚钱，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去受累，安心当个贤妻良母不好吗。
他记得顾染是这么回他的：“一个女人，就算成了别人的妻子，母亲，可她也永远是她自己，要允许她有自己的生活，也要允许她偶尔为自己而活。”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理解这句话了。
他妈已经为他们忍受了这么多年，这对她，或许是个解脱。
其实小时候，他爹为了爷奶和二叔委屈他们的小家时，他不止一次看到母亲抱着自己伤心流泪的样子，也不止一次看到母亲对他爹失望的样子。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妈已经不会再哭了，也不再对他爹失望了，看他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他不是看不到母亲在这个家庭里的痛苦，可他不想没有家，所以他只能装傻。
但这次，他不想再装傻了。
他眼含热泪，笑着对吴母道：“妈，我愿意改姓和你姓。”
吴老太听到这话，瞬间跳出来骂道：“老大媳妇，你是不是失心疯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还要让我孙子改姓，我不同意。”
想通了的吴彪，也不客气了，对吴老太说道：“奶奶，这不正好，把我和我妈踢出去，就不妨碍你们救我二叔一家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吴老太被亲孙子噎了一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吴彪噎住吴老太，也没接着说了，转头看向大队长，声音正经了些：“爹，我妈这些年在家里过得是啥日子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她要走，你就放过她吧。”
吴彪说到这，见自己亲爹瞪着自己，也没有停下，继续说道：“我虽然改了姓，可你永远是我爹，我将来一样地孝顺你。”
大队长看儿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没办法只能自己开口劝了：“云瑛，我答应你，真的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要实在担心，那我明天先去问问，回来我们再商量救不救。”他当然想救弟弟，可也不想搭上自己一家人。
大队长一向爱面子，这样的服软，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极限了。
吴母这次没有打断大队长，而是在他说完话后，才冷静地说道：“吴正，你以为我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才冲动地说离婚吗？”
吴母摇了摇头：“我现在很冷静，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吴正，我不想再委屈自己和你过下去了。”
吴母露出一个苦笑，接着说道：“你还记得结婚之前你答应我的事吗？”
大队长心神一震，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结婚前我就和你说过，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们以后结婚，最后一个孩子和我姓。可是彪子出生后，你妈想把彪子过继给刘大红，最后虽然没有过继，可你也没让彪子和我姓。后来.......”
吴母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想再翻旧账，那也不是啥值得回想的。”
吴母诚恳说道：“就算我们好聚好散吧，明天刚好你要进城，我们去把婚离了，顺便把彪子姓改了。”
顾染看向大队长时，他低垂着头，手捂着脸，顾染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手指缝有水渗出。
大队长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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