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衙门门口的吵吵嚷嚷中，审理开始了。
说是审理，但与将人抓来公开审理不同，这些人都是已经签字画供的，重点是在公开定罪，要走个流程。
“同知大人到！县令大人到！”
方铜悄声问：“同知大人？这同知是个什么官？”
秦彦低声回答：“比知府大人低一级，算是副手。”
方铜不知道同知，但他知道知府，那是可大的官了。
衙门内开堂了，门口也安静下来，上官到了他们县，大家看没见过的大官也好奇，这同知大人看起来像是有个四十多岁，坐在堂上沉着个脸，很有威严。
方铜一家都不是住在县城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看衙门开堂审理，看里头啥都觉得稀奇。
方南枝倒是在书上看到过写衙门的，看到眼前这一幕更兴奋了。
哇，桌案！案上放的那个就是书里写的惊堂木吧？签筒！签子真的都是一尺长吗，签筒真的刚好能装一升吗？
她的好奇心简直都要钻到堂里去了。
衙门的人拿着卷宗，先将是什么案子给大家说清楚，因为发现有科举舞弊之嫌，衙门派人抓了倒卖卷子的人，顺藤摸瓜，牵连出更多同伙，还有那些买卷子的考生云云。
跟这些日子县城和周围疯传的消息几乎差不多，听得围观众人忍不住议论。
“哎哟，还真是科举舞弊，这下事儿可大了。”
“这些日子抓了那老些人呢，还有好些都是读书人，能不大吗！”
“真是倒霉催的，这一场的考生可都不得安生了哦！”
小声议论倒无妨，但今日围观的老百姓太热闹了，赶紧得控制一下。
“好了，肃静！将考题倒卖的带上来！”
堂上一声令下，衙门的人带着一堆人就上来了，这可给大家伙看的一惊：这光是卖卷子的都这老些人？
秦彦果然在他们之中看到了那日东来酒楼里，卖给他考题的“常书生”。
因为私下已经审理过了，堂上就让这些人开始自报罪行，每人卖出多少份卷子，谋得赃银多少，就算是本来记不得的，这些日子衙门里也已经帮他们回想过了。
这些人说话声不大，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睛都直了，不过也无妨，他们说不清楚，自然也有衙门帮他们公布出来。
“赵正开，共计卖出八份，赃银八百五十三两六百钱，常正，共计卖出三十二份，赃银……”
秦彦回想了一下，里边有二十多份应当都是卖给他了。
方铜听着听着，觉得不对：“不是，这么多份，看来不止那三十多个人啊？”
方南枝鼓着腮帮子嚼嚼嚼：“那就是还有人买了卷子没考上的呗！”
小丫头声音清脆，给后边围观的众人都听乐了。
“那可不是，觉得自己买了题肯定能考上，没想到吧，别人也一样买了，哈哈！”
“这些倒卖卷子的也真是穷疯了，这科举的事儿也拿来赚钱，害人害己，这要是没发现，让这些人以后当秀才中了举，那得害多少人啊！”
“可不是！那人家那些真正寒窗苦读的，因为这些人没考上，多冤呢！”
大伙越议论越群情激愤，衙门赶紧让众人肃静。
“接下来是在此次府试科举舞弊中买考题的考生，念到名字的，将永久取消科举资格，不准入仕！”
方铜一下子就精神了：“听着听着！”
结果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过去，居然没有方金。
“嘶……”他顿时有些失望，“看来跟神仙许愿没管用啊？还真叫他给逃过一劫？”
身后围观的人都在叫好，毕竟衙门查清了案子，还抓到了这些作弊的考生，这件事也算有了个交代。
秦彦没做声，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科举可是朝廷大事，就算不会一杆子将所有人打死，也定然是不愿意错放的。
果然，同知大人起身，县令又提醒百姓肃静。
“再有，因此次府试科举舞弊一事，县试府试成绩一并作废，延至明年三月重考！”
这一下才是真炸了锅了。
今日来围观的，很多本身都是参加了县试和府试的学子，几乎都是没考上的，刚才看说这些人永久取消科举资格的时候，只觉得心中解气。
这会儿听到同知大人说竟然要来年重考，一群人开始欢呼叫好！
“来年能重考了！”
“大人英明啊！多谢大人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来年能再考了，也不必再等三年，预祝各位同窗高中！”
有些真正家贫，读书艰难的学子，甚至蹲到一边，忍不住抹起泪来。
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唏嘘不已。
天下读书人那么多，总有人是真心在好好读书的，就算他们不是读书人，也不希望让人祸害了科举。
方铜摸着下巴：“这么说，方金的功名就是没有了，来年要重考？嗐，看来人平时还是不能做太多坏事。”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作弊没有，没有为啥给何氏也一起抓起来，有的话又为啥最后说没作弊呢？
这件事也只有方金两口子自己心里清楚。
当然没有了！
堂审过后，这些涉案的人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像方金和何氏这种没有被定罪的，也给放出了大牢。
按理说他们这种，再关些日子也无妨，可以当做小惩大诫。
但这次的案子牵连这么些人，县城的大牢也没有多大，这么一抓都快塞满了，也懒得关他们，就都给放了。
方金一身邋遢的走出大牢，看见外头的太阳，只觉得恍如隔世。
尽管在牢中没多少日子，但可真是刻骨铭心。
难以入口的饭食，脏到无处下脚的牢房，连空气里都飘着令人窒息的酸臭味，令人作呕到困极了都无法入睡。
简直是度日如年。
看到日头的时候，方金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是高兴终于被放了出来，还是哭他该有的都没了！
他好不容易考上的童生啊！
没了！都没了！
就因为那份押题一点都不准的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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