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盯着他们把马匹全部钉完，总共三百多匹马，全部钉上马掌是个巨大工程。
傍晚时最后一匹马的马掌钉好，铁匠们扔下锤子，全都瘫地上不愿意起身。
汗水混合泥土，很多铁匠都弄得跟个泥猴似的，他们喘息靠墙，互相看着微笑，陈锐大声喊道：“你们都是洛阳人的英雄，等战争结束每个人都有赏赐！接下来你们赶紧去休息，说不定明日还有任务！”
晚饭是送过来的，今天晚饭全都是干的，还有少量鸡鸭鱼肉，送饭是由洛阳城里的居民负担，几个女人、男人挑着担子过来，几个桶打开，肉香味瞬间弥漫整个铁匠铺。
铁匠们冲过来围住桶，一个中年妇女泼辣叫道：“都往后退！少不了你们！退后退后！”
每个人一碗粟米饭，一盆菜，得了食物的铁匠自己寻个地方蹲下狂吃。
很快每个人手里都有饭，桶边无人，吃饭的声音竟然这么大，如果闭上眼，陈锐还以为自己到了猪圈。
陈锐很快就离开铁匠铺，他去了三百卫士居住的地方。
见到陈锐，他们围过来，询问先生什么时候可以出城决战。
陈锐满脸笑意跟他们打招呼，说道：“现在还不是你们出战的时候，等轮到你们出战，自然会告诉你们，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吃好睡好！”
陈锐又巡视了其他匠人所在，虽然他们的居住地有些龌龊，不过好歹还能遮风挡雨，数家人挤一起，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
陈锐亲切询问，安抚他们，告诉他们很快战事就会结束。
他从里到外走一圈，回去时天色已晚。
墨冠从城头下来，正在县衙里跟众人说今日战事如何。
陈锐进门，拍拍身上的灰，见墨冠全然无事，他放下心，问道：“今天战况如何？”
墨冠请他坐下，这才叹息说道：“先生，这仗不好打，咱们没多少人手，对面全都是江湖豪侠，作战勇猛，也不会计较个人得失，奋勇向前。咱们的麻烦很大。”
陈锐道：“伤亡情况如何？”
墨冠摇摇头：“如果跟今天一样，明天就差不多无人可用，城里男女老幼都得上去。”
扶苏道：“先生，那三百护卫不是都已经装备好了吗？为何不让他们出战？有三百骑兵，我们必胜无疑。”
陈锐道：“那可未必，这三百骑兵，是咱们唯一的仰仗，对面有数千人，指望他们打败对面，你想得太简单。”
秦始皇道：“这么说你胸有成竹？”
陈锐笑道：“算不上，但我一定会想办法保全洛阳，这几千人马，攻不下洛阳城。”
众人又说些闲散话，陈锐叫墨冠赶紧休息，好在墨家子弟有三十多人，完全可以替换墨冠。
墨家留了一半人在城头。夜里无话。
次日早上醒来，敌人又发动猛烈进攻。
墨冠大早上连饭都没顾上吃，就跑上城头，指挥防守。
临近中午，攻击停下来，陈锐等人跟着送饭队伍上城头。
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民夫正忙碌着往下运送。
幸存士卒靠着女墙休息。
血迹到处都是，血腥味直冲脑门。
往城门下看，很多人的尸体躺在那儿，无人管理。
距离城门不远处的营寨，此时正冒着炊烟，很显然他们也在吃饭。
陈锐走遍整个城头，情况非常不容乐观，很多士卒都已疲惫不堪。
这些人准确说都不是兵，之前他们还是农民来着。
陈锐所过之处，一言不发。
扶苏跟后面，他对战场非常熟悉，所以不会有什么不适，不过他遇到个熟人，那人原本就是个小商贩，他靠着墙，见到扶苏忽然眼前一亮，高声喊道：“赵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扶苏有些诧异：“我来瞧瞧。你受伤了？”
小贩子举着手，四根手指断了三根，得意洋洋道：“我杀了两个人，他们俩还想杀我，都被我杀了！”
扶苏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小贩子挑着卖馓子，扶苏买过几次，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斤斤计较，很小气，爱占小便宜，平日里扶苏不说讨厌他，起码也没多少好感。
但今天他看到小贩这副模样，忽然对他有了不一样认知。
两人继续穿行，扶苏见到更多熟人，他们都是来自洛阳城，扶苏在雒阳城里这几个月时间，着实认识不少人。
他们平日里或者倒夜香，或者四处给人打零工，或者卖些针头线脑。
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扶苏觉得这些士兵面目清晰，在塞外，他见到的士兵没有别的身份，他们穿着军装拿着弓弩，从始至终都是士卒。
他们生死，给扶苏的震撼并不大。
但今天他却从心底感觉到震动。
原来这些人也有另外一层身份，他们都是普通人，会死会流血，会斤斤计较会扯皮，平日里也会打架，而不是一个个毫无感情的机器。
他们最后又回到城门处，从城门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营帐，两相遥望，距离很近。
陈锐嘱咐墨冠一定要做好防守。饭还没吃完，对方忽然又发动进攻。
陈锐看到大批梯子、冲车涌来，许多敌军身上穿着从桃花村里弄来的衣服，拆掉桃花村的门板做盾牌。墨冠急忙指挥众人防守。
敌人的器械太多，不多时城头已经岌岌可危。
一队人马骁勇无比，登上城头，为首的是个大胡子，声若洪钟，使一根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碰着就死，挨着就伤，他一个人舞枪，无人敢靠近。
噗嗤，长枪扎进一个人胸口，长胡子奋力一挑，长枪弯成弓形，呜地一下弹出来，狠狠砸下，正中一个士卒脑袋。
脑浆飞崩，到处都是白的红的，叫人作呕。
墨冠指挥众人联合左右夹击这队人马，死伤飞速增加。
后续有越来越多人涌上来。
墨冠大急，急忙调动更多人手过来，从大胡子背后突破，强行把这队人马压回。
大胡子越战越勇，可是他后面的人没能跟上，导致他逐渐成为孤军奋战。
最终数十人围着大胡子，戳了十几个透明窟窿，终于将这支人马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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