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会有事吧，怎么这次做了那么长时间，前两天一个多钟头不就做完了吗？”
“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你别急呀，你一急小花该怎么办呢？”男人宽慰着心急如焚的女人。
听到这话，女人朝旁边看去，只见小女孩站在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手术室的大门，眼眶中的泪水眼看就要滚落，她赶忙用衣袖擦拭。
或许是擦得过于用力，又或许是衣物的质地太糙，小女孩的眼圈周围已经泛起了大片的红肿。
就在此刻，手术室的门缓缓开启。
以叶一柏为首的医疗团队从里面走了出来。
“胃管减压大概需要三四天的时间，若排空情况良好才能逐渐增加饮食。”叶一柏边走边对护士交代
护士手里握着记录本，飞速地写着，记完之后便望向叶一柏，等待他的下一条指示。
“术后易出现胃潴留和胃扩张的情况，尤其是胃扩张，一旦有所征兆就必须立即予以控制，否则处理起来将会十分棘手。”
小护士点头如捣蒜般表示赞同。
叶一柏的目光掠过小护士笔记本上的字迹，欲言又止。
乡间诊所外的树荫下，村医叶春生解开沾满泥土的白大褂，打算找个地方晾晒一番，却被一个小手轻轻扯住了衣摆。
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脸色彤红的小丫头，眼中闪烁着担忧的光芒。
“大夫，俺爹他，真的会没事吗？俺……就剩俺爹一个亲人了。”那丫头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拼命地用袖口擦拭，不愿让它们落下。
叶春生从怀里的布袋摸出两张干净的方巾，递给她说：“拿这个擦擦。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他稍作停顿，加重语气补充道，“我向你保证。”
小姑娘眼泪扑簌簌滚落得更快了，接过叶春生手中的方巾，不停地抹泪，擤鼻子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谢谢您，大夫。”洁白的方巾被染上了一层半透明带点淡黄色的印记。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手中的方巾，满脸纠结地向叶春生挪过去，“大夫，这方巾……是要还给您吗？”
叶春生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在二楼诊所的大会议室里，叶春生拿着刚刚取得的X光胶片，在阳光下仔细审视。要在这样的胶片上找准手术切口的位置，确实颇费周折。他凝视着手中的这张老旧的X光片，陷入了沉思。
“你说这玩意儿能瞧见人的骨头，还有那个啥，血管？这是我自己的骨头吗？”一位年迈的老军人自己转动轮椅靠近了阳光下的胶片，瞪大眼睛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影像，连连惊叹。
老军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的腿，我自己怎么就不能知道呢！刚才那个大夫还说什么，告诉病人知情权！你搞教育的，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书卷气的儿子终究拗不过这位倔脾气的老爸。于是，张司长和许家的小仆人一道，愣是从一楼把轮椅抬上了二楼——毕竟这个华宁村卫生院可没有电梯。
民国时期的X光机拍出来的图像质量，就好比那时候的老照片与现今智能手机拍摄的照片之间的清晰度差异。
“根据X光片和临床检查，我认为是右大腿股动脉闭塞，并且膝关节后的腘动脉分支也有闭塞的情况。”叶春生指向胶片上模糊的血管分布，“虽然X光片无法直接显示，但从临床角度出发，我们可以将其作为制定手术方案的重要参考。”
许大夫戴上眼镜，边看边在纸上记下要点，随后站起身来。
“老将军，请允许我再为您复查一次。”
“行，随你查。”老将军乐呵呵地答应着。
许大夫下意识地瞥了眼叶春生，示意是否一同参与检查。叶春生轻咳一声，回答说：“我已经查过一遍了，许大夫您再确认一下吧。”
许大夫点点头，走到老将军跟前。张司长帮老人脱下了鞋袜，只见他的双腿明显肿胀，稍微一动弹，额头上便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左小腿周径30.5厘米，右小腿周径31厘米，双下肢呈现中度凹陷性水肿，右脚背动脉搏动已经消失了。”
经过午后的一番研讨，许大夫此刻卯足了劲，在叶春生面前展示自己的专业素养。他逐一检查了老将军的股动脉、腘动脉、胫后动脉及足背动脉，脸色越来越严肃。
“叶大夫，我看了一下张司长提供的手术方案，对于老将军这种股腘动脉均发生闭塞的情况，我们在选择切口时，是不是应该在这儿再适当延长一些。”
许大夫在老将军的大腿上比划着，叶春生闻声走近。
“我们可以从这里，大腿内侧下方到股骨内上髁处，做一个弧形切口，这样一来两边的血管都能照顾到，一个切口就足够了。”
“没错，弧形切口的确更好，手术视野开阔！”
“取这里的浅表静脉做移植材料？”
“对，就这儿，做完后再对接吻合，一线连通，创口就很小了。”
二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沈来和唐传芳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他们一个专攻胃肠，一个主攻乳腺，但在三十年代的乡村外科医学尚未细分的情况下，都能理解二人的讨论内容。并且，触类旁通，他们也开始思考如何将在各自的专业领域中运用这种创新理念。
叶春生提出的这一手术方案并非多么新颖复杂，但他引入了一个全新的概念——移植修复。这对于一直被困在“切除与缝合”的传统外科手术观念之中的乡村外科医生们来说，无疑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们开始思考在外科领域内，是否可以尝试应用这一新观念，尤其是在胃肠手术方面，沈来脑海中已渐渐浮现出一些新的思路。
大约四十分钟后，许大夫胸有成竹地挺直了腰板。
“好了，我心里大致有底了，明早八点的第一台手术，老将军您尽管放心，这个手术方案绝对切实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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