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背起了手，做出一个在武夫身上绝不会出现的高深姿态：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其实来自阴阳家。”
林子墨点了点头，语中带着不解：“可你明明是个武夫啊！难道阴阳家内还有武夫修炼的体系？”
“当然没有。”无为叹息道：“不过此事若要说清楚，还得从我在阴阳家时说起，那就长了……”
“没事，长点好，你尽管说，我在听。”
林子墨吃着手里的烙饼，目光灼灼地盯着无为，他微微叹气，只可惜手里没有瓜子和花生。
“那事距离现在已……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几百年前吧，我师父当时是阴阳家的第一人，八境大天师！”
【他老人家声名显赫，每日前来拜访的达官高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光是座下就有足足十三位弟子！而我无为子在其中，排行第三。】
林子墨喝了一口道槐茶：
“那不是很好，你的其他十二位师兄弟应该也和你一样天资过人吧，阴阳家岂不是中兴有望？”
无为看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复杂：“若真如此，就好了！”
【阴阳家真正的绝学——《天师录》向来只传一人，天师座下的弟子们，除我之外，都想要得到那真传之位！】
【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尔虞我诈……为了那唯一的传承，往日以心相交的师兄弟们，简直如同换了个人，无所不用其极！】
“除你之外……”林子墨忽然低语，带着一丝激动：“那你岂不是也挺摆烂的！”
“摆烂？你说什么？”无为奇怪转头，听不懂林子墨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们师兄弟相争，结果岂不是很惨烈？”
无为幽幽开口，反问道：“师父座下的十三位弟子，最后斗得只剩下了个零头，你说呢？”
“就剩三了！！”
林子墨心中顿时一凝，问道：“除了你和李天逸，还有一个呢？”
“大师兄，也是那时我们三人中实力最高的。”
话音飘荡，林子墨惊住了。
无为口中的阴阳家和袁天玑所述的阴阳家相比，还是一个世界吗？
“都成这样了，天师就不管管吗？”林子墨哑然。
可无为只是轻轻回了一句：“我也曾问过，可他默许了。”
“即便你无心斗争，也被卷进去了？”
“对啊！”无为的惨笑一声。
【也正因如此，师兄弟们都将目光投在了其他人身上。互相制掣、残杀，反而让不善心计的我活到了最后】
【唯一让我想不通的是，师父为何在临终前把天师录交给了我而不是当时风头最盛的大师兄。】
【在师父坐化后，我便偷偷带着‘天师录’离开了宗门，远离纷争。】
【直到若干年后，我的阴阳术已至七境关隘，开始游历天下，寻求突破之机。】
【在路上，我遇见了一人。与他一见如故，结伴而行。某一天，他对我说：“既然不喜欢，那干脆废掉算了！”】
“所以你真废了？”林子墨顿时惊呼。
无为点了点头：“不喜欢，留它干嘛！”
林子墨一阵哑然：“你说的，好有道理……”
【废掉阴阳术之后，我便按他所说，选了个自己喜欢的修炼，这一练啊，又是许许多多个岁月……】
【终于，我成了七境武夫，七境巅峰的武道巨擘，并且即将突破八境！】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嘛。”林子墨感叹了一句，目露期待：“那之后呢？”
无为说到这里，话音陡然一顿：
“之后，便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些，在突破时遭到截杀，只留一缕残魂逃出。”
“对方是谁？”故事终于来到了转折点，林子墨不由得问起。
“我……不清楚……”
“当日，有阴阳师、剑客、武夫、道士……全都是我从未见过的面孔。”
“战斗又发生得极快，我在最为关键的时候，遭到了围杀，那些人一击即退，远遁天劫之外，根本防不胜防！”
“真是些畜生！”林子墨骂了一句，陷入沉默。
无为无疑是被抓住了散修最大的一个弊端，渡劫！
人无完人，处心积虑的围攻，不是任何的单人手段可以预防和阻止的。
以他当时的情况，无解之局！
“那之后，你附身的古剑便被辗转落入了封宁姑娘手中，直到和我相遇，才彻底醒了过来，是吧？”
林子墨顿时恍然，事情好像一下就连起来了！
无为也点头默认。
不过，这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件不得了的麻烦事啊！
此话之后，无为也再不出声，呆立在半空，陷入了对往事的深深回忆中。
看见那副样子，林子墨顿时有些后悔了，他这是在让无为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啊……
“无为，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曾提出过一个学说，叫做‘谶纬’。”林子墨忽然说道。
无为转头看来。
“意思就是说，天道可以被人揣测，但不能直接讲述，只能用隐喻的方式告诉别人，不然那些糟糕的事就会变成现实。”
“命运？”无为愣了好一会才出声。
“差不多就这意思。”
“所以有些人有些事，一知半解便好，命运将会指引人们走完剩下的路。”
林子墨摊开手说道：“虽然你前半生过得曲折，但也无法挽回了。”
他突然起身，来到无为面前，露出一个笑容：
“别怀旧了！‘命运’这不就让你遇上我了吗。”
“等走完西行，我们便开始准备重塑金身吧！”
声音落下的一刻，无为愣愣地转头看来。
“看啥呢，我林子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还要我发天道誓言吗！”
无为黯淡的双眸中重新爆出光芒，无比感激地说道：“现在就发吗？”
林子墨：“……”
————
最终，无为还是没有让林子墨立誓，但口头的约定还是做下了。
“咳咳。”
就在林子墨借火看书时，无为忽然咳嗽一声，摸出一本小册：
“林小子，这是那《不灭道经》的下半册，你拿去一定要好好研习。”
林子墨看见那本册子，顿时咬牙切齿：“好你个无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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