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龀。
“啊！哈哈哈！”一阵童稚的笑声，随着哗哗的水声，飘到门帘之外。
姑姑正在给8岁的余水絮洗澡。那时的农村都是土屋结构。家里没有专门的洗澡间，所以只是在搭了一条门帘的卧室里，端一大盆水，站在里面洗澡。
余水絮自有记忆开始，好像从6岁开始，妈妈就不给自己洗澡了。
无论洗得干净不干净，妈妈都是嫌弃的语言训斥她和妹妹。余水絮学会给自己洗澡之后，就开始给妹妹洗。
7岁的时候，姐妹两人的头发，妈妈再没摸过一把，无论扎成什么样儿，妈妈都不会给梳一下，全凭姐妹两人自己瞎折腾。
因此，姐妹二人的头发常常都是扎的松松垮垮，没有一点女娃儿的可爱样子。
平时都是余水絮自己洗澡，今天刚好姑姑也在，余水絮很高兴终于有人能管着自己了，心里想要的疼爱和重视得到了满足，所以姑姑跟她在洗澡的时候玩水逗她笑。
可能是余水絮笑得太大声，太开心，所以笑声中发出了尖叫。
爸爸急匆匆跑进屋，一把掀开帘子，看到了赤裸着身体的余水絮，余水絮看到爸爸快速地看了一眼他，扭头走了。
余水絮吓得不知所措。赶忙停止了嬉笑。她心里很慌，被爸爸看到了身体。
妈妈早早就说，要余水絮懂得羞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要避着爸爸。
可是她刚刚被爸爸看到了，她很怕妈妈知道了之后会打她。
姑姑也很识趣地不再和她玩闹，匆匆给余水絮洗完澡，就告别回了奶奶家。
好在这次有姑姑在，一大盆洗澡水，姑姑不费力气就端着倒出去了。不然余水絮还得拿个小盆，一小盆一小盆接着倒出去。
好在爸爸没责骂她，妈妈回来，爸爸也没说什么。余水洗不安的心落了下来。
第二天就是元旦了，余水絮心里欢呼雀跃。元旦的时候，老师会在教室里把桌子摆成一圈U形，其余的桌子在对着讲台的后方有序摆放。
桌子上会摆上砂糖橘、小饼干、奶糖、水果糖、花生、瓜子。有些家庭富裕的同学会从家里带一些零食到学校，跟老师和同学一起分享。
余水絮记忆中，家里除了偶尔吃苹果，就没有水果。也没有糖果，更遑论喔喔奶糖和大白兔奶糖那样高级的糖果了。
所以每年元旦，是余水絮最期盼的日子。老师会给每个同学的桌子上都放上零食和水果，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贪吃零食的快乐。
讲台至教室中间留下一块表演节目的空地。余水絮也没什么才艺可展示，但是老师喜欢她小脑瓜聪明，所以诗朗诵都是由余水絮第一个上台表演的。
所有参加元旦节目的同学，老师会额外再发一根香蕉，所以班里的同学几乎都参与了元旦节目表演。
因为他们都是来自农村的孩子，所以大多数是诗朗诵，偶尔有几个大胆的同学会唱歌，表演武术。
说是武术，也只是他们在跟着爸爸妈妈看《射雕英雄传》的时候学到的一点皮毛动作而已。即便是这样，就已经够让大家惊艳了。
教室里的炉子烧得并不热，但是小朋友们都玩得开心，在老师组织的几个游戏带动中，余水絮也感觉不那么冷了。
庆元旦班会在放学前提前结束，同学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家走。看到别人桌子跟前的堆满的瓜子皮、糖果皮和橘子皮，余水絮看着自己桌前丝毫未动的零食水果，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她拿起书包，小心地把桌子上所有的零食都装进了书包里，包括她最想吃一口的香蕉，也装了进去。
一个村的几个同学都在等她，看着她这一番操作，有人不解：“余水絮，你怎么不吃老师发给我们的零食呢？为撒要带回去呢？”
余水絮笑笑：“我过元旦了，我爸爸妈妈还没过元旦呢，我给他们带回去一起吃。”
几个同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把他们桌子上剩下的零食都装进了口袋或者书包里。
余水絮从学校走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好在一路有同学相伴，她们边滑着雪，边打闹着倒也不怕。
从家到学校的路差不多2公里路，余水絮家里贫困，家里只有一辆大二八自行车，春夏秋的时候可以骑自行车去上学，可是一到冬天，天冷路滑的，谁也不敢骑。
因此每天天不亮就要早早往学校走。那时的农村没有路灯，全都是泥土路。余水絮每天早上和妹妹挽着手走在黑漆漆的路上，感受着刺骨的寒风透过帽子和手套吹进身体。
每次走到学校，手腕处都被被风吹得生冷，脚下的棉鞋也不经冻，只能跺着脚缓解。
两人又冷又怕，一路不敢说话，怕遇到狼或者狐狸，甚至是怕遇到……鬼，于是姐妹两人紧紧挨着走到学校。
余水絮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家里漆黑一片，并没有昏暗的灯光透过窗户传出来，她想，该不会又停电了吧。
推门而入，爸爸妈妈点着蜡烛坐在桌子前，好像在聊天，又好像在等她。
余水絮开心地对着爸爸妈妈说了一声“元旦快乐！”，说完之后，她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先拿出香蕉，再拿出几本书，最后把书包倒扣在桌子上，撒下一桌在学校过元旦时舍不得吃的东西。
余水絮说：“妈，这是我们学校今年过元旦，老师给我们买的好吃的零食和水果。我一口都没有吃哦！全都给你们拿回来了，就想我们一家人都能吃到！”说完，她眸子里闪动着的烛光如同夏天夜晚的星星。
可是爸爸妈妈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和感动，她看看爸爸的脸，又看看妈妈的脸，爸爸妈妈一动不动，只是看看她，又互看对方一眼，淡淡地笑着。
妈妈说：“那你来吃一块饼干吧。”说罢，像是赏赐一般，从一堆糖果里挑出来一个塑封包装的薄脆饼干递给了余水絮。而爸爸则是自然而然地开始吃起了沙糖桔。
余水絮至今都不记得是否吃到了她心心念念一整天的香蕉，只记得在昏暗的烛光下，爸妈的脸上被烛光照得异常冷漠。
可能在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就在发愁，为什么还没有生一个儿子吧。他们看着余水絮，却看不见她。
他们希望是一个可爱的儿子给他们带去欢乐，而不是一无是处、不能传宗接代的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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