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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到了大三的寒假，余水絮心如止水地坐在长途大巴上，压根没有其他同学回家的兴奋感和归心似箭。
大巴车摇摇晃晃，让余水絮有点想睡，但她睡不着，她想起了回家之前妈妈说的话。
“你看你今年都24了（其实23还未到），到现在都没有对象，以后能不能留在W市也不一定。
还不如回家多相几个亲，看有不错的，早早订婚，等你毕业了就先结婚，再慢慢找工作。”
余水絮听到妈妈说的这些话都震惊了，自己还小着呢，就这么着急催婚了吗？
上大学之前妈妈还耳提面命地告诫余水絮不准在大学谈恋爱，现在都是省略了恋爱的部分，直接奔着结婚去吗？
余水絮只觉得妈妈脑子有问题，便没好气地说：“我还在上学呢！你们着什么急？再说了，我一毕业就要留在W市的，我要在这边找工作的，我不回S市。”
妈妈在那边便又开始了老生常谈，余水絮拿手机拿得远远的，一个字都不想听，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还不是妈妈重男轻女，再加上亲戚们见不得家里出一个大学生，就想着早点让余水絮步入婚姻，早生孩子，早受生活的折磨。
然后和她们一样，清亮有活力的双眼变成死鱼眼，欢快的性子转为逆来顺受的沧桑样。
余水絮在车上想着这些，心情烦躁。
如果不是学校宿舍在寒暑假的时候不开放，没地方住，她根本就不想回家。
也不会问妈妈要一分钱生活费，刚好可以趁着假期打工养活自己。
打零工很多地方都不提供住宿，所以这成了余水絮的难题。
北方的冬天，太阳落得快，天黑得早。待到余水絮到S市，还需要再坐线路车才能到家。
余水絮很想跟别人拼车回家，只不过比坐线路车贵5元钱，但是余水絮不敢。
她记得有一年回家，天太晚了，线路车一直在等着把座位坐满，因此一直开着车门在等人，余水絮在车里冻得浑身僵硬。
手指和脚趾都已经没有知觉，拿起手机回复消息，手指冻得发僵，不听使唤。
每年冬天回家都要受一次这样的折磨。余水絮被冻了几次之后就跟妈妈说，下次能不能和别人打出租车拼车回去，妈妈立马劈头盖脸地骂余水絮穷酸样还爱装有钱人坐出租。
说余水絮只知道乱花钱，一点苦都吃不得……诸如此类的谩骂，余水絮便断了这个念头。
余水絮正思索着这些，线路车也终于坐满了人，余水絮把自己缩成一团，蜷着身子窝在座位上。摇摇晃晃将近一个小时，总算到了家。
余水絮下车，冷漠地关了车门，这辆车的司机一路都不舍得开暖气，余水絮提醒了司机好几次，司机都置若罔闻，她真恨这些眼里只有利益和金钱的人。
但是这些委屈也是没办法跟妈妈说的，只能自己悄悄咽下。
说给妈妈，妈妈也只会责怪她不早点出门。早点回家。
可是学校距离汽车站，坐公交就得两个多小时，寒风中等大巴车就要40分钟左右，然后从W市至S市，司机为了省过路费，还不走高速。
低速上但凡有路过的县城或者乡镇，都有人不断上车，下车，就这样折腾到S市又是三个多小时。
等线路车拉满人就要等一小时左右，回去的路上依然会在村落的几个路口走走停停，又是一小时过去了。余水絮即便起个大早，也只能是赶个晚集了。
可是这些说给妈妈都是无用的。妈妈只希望她别花一分钱就能回来，最好是月初给了多少生活费，月末原封不动地带回家。
余水絮站在大门口，看着客厅里爸爸妈妈在看电视，弟弟在玩游戏，妹妹不知道在干哪，透过窗户就能看到里头是暖暖和和的。
可是她却没有爆发思念的那种情感，而是感觉很压抑，她知道迎接她的第一句永远都是妈妈的责备：“你咋不明天早晨再回来？每次就你回家最晚！”
余水絮摸了摸口袋仅剩的十几元钱，内心忐忑又无奈，这次又没剩多少生活费回来，不知道妈妈又要骂多久了。
为了不挨骂特意买了在学校一口都不舍得吃的水果，手指勒得生疼。
她叹了一口气，但愿买了水果就不会被骂得那么狠了吧。余水絮调整好了思绪，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妈妈如余水絮料想的那样，张口就是责备她回家太晚了。
回到家的第一句，不是“宝贝你回来了！”，不是“这么晚了，一个人坐车害怕了吧？”
不是“你饿了吧？快，去洗手吃饭。”
更不是“车上冷不冷？你看你，穿得那么薄，快进来烤烤手。”
余水絮内心一片寒凉，沉默着换了拖鞋，妈妈的声音跟在后面飘过来，她默默走向洗手间洗漱。
她突然很想哭，也很后悔自己天寒地冻的，为什么要这么辗转折腾着回家。
难道去苏宁亚家过寒假吗？苏宁亚邀请过她，但她知道她也只是客气一下而已，而且余水絮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不可能去的。
在干妈家和苏宁亚的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那种给人当下人的屈辱感，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的自卑，她够够的了。
可是回到家就情况好转了吗？只是从一个不舒服的地方，换到了另一个不舒服的地方而已。
来自亲生母亲的嫌弃，比外人的冷漠和瞧不起更让人扎心。
余水絮懒得抬眼看水龙头上面的镜子，她不想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沮丧的脸，她实在没办法挤出笑容对家人说多么想念他们。
余水絮想直接走进和妹妹一间的卧室里关上门，听MP3。
一天不吃饭饿不死人，不看电视也死不了人，只要谁都别来烦自己，就对了。
但是她知道，如果她直接去卧室关上门，那么妈妈就会立马发疯，一定会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神经病骂余水絮没礼貌、耍大小姐脾气，受不得几句骂。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余水絮不断告诫自己，别顶嘴，别吵架，毕业了，就好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四年时间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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