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坐在自己的书房里，脸色平静，目光却显得有些黯然。
他没有让祁同伟进来，或许是他不想让祁同伟看到自己的落寞，又或者是他觉得祁同伟以后不应该再参与到自己的因果。
高玉林凝视着桌上的电话，心中几番踌躇，最终还是拿起话筒，拨通了沙瑞金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那头传来沙瑞金温和的声音：“是高主任吗，这个时间，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高育良清了清嗓子，尽量保持着镇定的语气，但话语中隐约透出些许疲惫：“沙书记，忙着呢。是这样，我想向您申请辞去汉东省人大主任的职务。”
电话那头的沙瑞金微微一怔，好像是料不到高育良会玩这一出似的。
但一个成熟的政客不会让自己的伪装太过虚伪，短暂的表演惊愕之后，沙瑞金随即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关切：“育良啊，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要辞职？
人大那边的工作不是做的挺好的，改革进行的如火如荼，周围几个省份受到的影响可都是不小，汉东老百姓还需要你再服务几年呢。”
高育良苦笑了一声，低声道：“沙书记，实不相瞒，我精力跟不上，很多事情作为也有些欠考虑，行为上既没有年轻人的冲劲，也缺少业务型干部的变通，很难适应咱们汉东现在发展的大好形势了。
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精力跟不上，再坚持下去恐怕也只是徒增笑柄，不如就此退下来，让更年轻的人接手人大工作。
或者说，我觉得本来就不该把这两摊子工作给分开，人大的工作只有交给你管起来，才能发挥他应有的作用。
我代你管了一段时间，果然是很困难。
这就更能证明，在整个汉东，可能除了你，再也没人有能力理清楚人大这一大摊子事情了。”
沙瑞金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虑高育良的辞职请求。
他心里非常清楚，高育良在汉东省的地位和影响力可不容小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赵立春势力的直接继承人，高育良显然还有些能量。
但沙瑞金更知道，高育良的离开对于他沙瑞金的整体布局来说，将是一次有利的变动。
而且自己本来就是要强化省内一把手的集权，原来虽然还想着伤害高育良，让高育良黯然退场。
但是现在高育良既然自己愿意体面，那沙瑞金也确实懒得再大动干戈，把高育良踹进深渊了。
片刻后，沙瑞金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育良，你其实一直是我们班子里的老大哥，为了汉东省的建设付出了不少心血。
你要退下来，我是真舍不得啊。
不过，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心，我也不好再挽留你。
就是上级人大，他们会接受你的请辞愿望吗？”
高育良听到这里，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沙瑞金的挽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话里话外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赶紧滚蛋。
但高育良此刻也不想再纠缠，只是淡淡地说道：“谢谢沙书记的理解，也希望以后还能为汉东省的工作尽一份绵薄之力。
至于上级人大那边，我会跟他们交流的。我也希望能到上级人大谋个闲差，以后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干工作了，是时候抓紧时间享受一下晚年生活。”
沙瑞金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当然，育良同志，无论你是否在岗，都是我们汉东的一份子。
好吧，我会把你的请求向上级局上报，尽快处理。
你也好好休息一阵子吧，本来也是个胸怀高山大海的教授，确实不该困在这一方办公桌前面。
等事情定了，我亲自摆一桌，把这些人都叫上，咱们在细聊。”
高育良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谢谢沙书记的体谅，那就这样吧，我……我走了。”
“保重吧，育良。”
挂断电话后，高育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与汉东省政治权力的羁绊，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不，还有一件事。
高育良站起身，向客厅外看去。
祁同伟还坐在沙发上，像钟表般坚韧。
高育良挂掉了电话，走回了客厅。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唤醒了沉思中的祁同伟。
祁同伟连忙起身，眼中有些悲悯，恭敬地站起身来，向自己的老师微微欠身。
高育良望着祁同伟，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舍和期望。
他轻轻t叹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把自己内心的郁结也随着这口气吐出来。
"同伟啊，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汉东的未来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高育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但更多的是一种告别的勇气。
祁同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高育良，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老师，您……"祁同伟有些迟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高育良。
知道高育良已经选择了急流勇退，可是真的看到体会到，感受又不一样。
高育良摆了摆手，打断了祁同伟的话，微微笑道：“同伟，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以后一定要多带带汉东大学的学弟学妹们，把他们好好培养起来，为汉东省储备更多的优秀干部。”
祁同伟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他知道，这是高育良对自己的最后叮嘱，也是将汉大帮的重任交到了他手上。
高育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茶几，从上面拿起了水杯，又从热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
他端着水杯走到了祁同伟面前，微微一笑，说道：“你喊了我几十年老师，我也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你给我倒了几十年的水，今天，就让我来给你倒一次水吧。”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端着水杯递向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摇头推辞道：“老师，您这样我可受不起啊！”
高育良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抬手制止了祁同伟的推辞，把水杯递到他手中，“以后的孩子们，就，拜托你了。”
祁同伟看着高育良那苍老却充满深意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接过水杯，眼眶渐渐湿润，含泪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说完，祁同伟将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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