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江行舟走到沈颜房门外
不出他所料，果然沈颜半靠着枕头，还没休息
“在想什么”
江行舟倒了杯水走到她的床边，递到沈颜手中
沈颜垂眸不语，苍白的手指因为紧握茶杯，骨节处泛着淡淡青色
“你是不是不想按照何果的方式去做”
沈颜抬起头，床边江行舟的眼神凝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
江行舟：“今天何果说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你的表情，你看起来并不开心。只是为了安何果的心，所以你才没说出口，你很害怕？对么”
沈颜点点头，她的确很害怕
“原本你们都已经接受了我不久于人世这件事，来日…纵然悲伤，却也算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太伤怀。现在有了新的希望，我怕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我还是要死……反而会更伤心”
“你错了，我不会更伤心”江行舟打断她
“什么？”沈颜疑惑的抬起头
江行舟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他眼里的情绪好像终于积攒到了一个不能再储存的临界点，时刻在爆发的边缘
“因为我早就到了伤心的极限”
“我从来都没有接受你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这件事，直到现在我对你说这些话的这一刻，我依旧在因为你会离开这种可能性而煎熬”
沈颜这才发现，江行舟甚至一直在避免说死亡这样的词汇
“如果你怕我会失望，那你更应该去尝试，因为当初你知道我会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这些日子以来我就承受着比你当时还要痛苦千百倍的折磨，没有一瞬减轻过”
“我每一天都在想，如果你不在了，我要怎样毁坏你曾经珍视的一切，怎样伤害你曾拼命救下的人”
“如果她们都危在旦夕”
“你会不会就舍不得离开人世，回头看我”
听着他语气平静的叙述着心里隐藏的黑暗和癫狂
沈颜瞳孔震惊地放大
她一直以为，江行舟这些日子陪在她身边，是因为他早已经接受她即将死去这件事，所以份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而此刻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割裂沈颜最后那层伪装防御的铠甲
他察觉到她的退缩，所以破坏她心里为自己所准备的所有后路和借口，执拗地非要她看清楚
看清楚，在这件事上，他有多痛苦
他话里话外都在对她说一个重点
你看，你死了，我是真的不能活。所以能不能为了他，想尽办法活下去
沈颜看着江行舟，那个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即便天塌下来我都会替你撑住的人
此刻竟然在她眼前落下两行泪来！
沈颜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江行舟捉住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边
他似呢喃又似乞求
沈望舒…别让我成为一个疯子
“你喜欢孩子吗？”她这一问，面前的人抬眸看她，眼里有迷茫有不可置信
沈颜却笑着对他说：“我很喜欢孩子，上次我服了药没有机会。如果这次我努力，上天也给我这个机会活下来，我希望我们能拥有一个带着你我骨血的孩子”
江行舟应她：“好”
而后轻轻捧住她的脸
在她额头落下珍视的一个吻
于是何果发现，昨天对她的提议并不算热衷和重视的沈颜突然打起精神，整个人又迸发出那种属于活人的气息
就连江行舟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不少
江行舟说，只要她需要什么药材无论是南疆还是大梁
他都会找来！
何果不知道她们悄悄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沈颜终于有了尝试求生的欲望，她很高兴
事不宜迟她们即刻出发前往上京
那里有发达的贸易，有江行舟最大的势力和情报网，最便宜搜寻各种何果可能需要用到的药材
而今龙椅上坐着的梁成帝却很头疼
最近他成日面对一些食古不化的老臣，他们总是一言不合就弹劾江行舟
什么身为辅政相国擅自离京
什么延误公务气焰嚣张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但梁成帝唯一一次发怒还是因为一个刚从科举选拔上来的新官
那人慷慨陈词，把江行舟数落成第一奸相，甚至直言其功高盖主有谋逆不敬之心
梁成帝：“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新官见陛下发问，还以为自己歪打正着猜中了陛下的心思，更急于表现自己
“江行舟不臣不悌，此等倚功造过之人合该削职重惩！臣以为必须将其贬为庶民方显天子之威！”
他自以为忠心激愤的说完
却发现朝堂上一片寂静
抬起头才发现那几位刚刚还在弹劾江大人的老臣早已经龟缩起来
他鼓起勇气再看龙椅上端坐的天子
却见天子看他那一眼令他如坠冰窟，额头直冒冷汗
“你建议的有理，便按你说的去办，贬庖辉为庶人，三代内不许科举任官！”
庖辉傻眼了，这，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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