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去路皆被挡住，慕蓁熹无处可逃。
她失望地看着吴正洹，那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可做的都是下三滥的事情。
“你背叛我？”她的声音极冷。
她只带吴正洹走过密道，吴正洹却与捉她的人一起堵她。
这处密道，是慕蓁熹最后的底牌了。
当初风云止莫名其妙地要慕蓁熹背册子，必须倒背如流的那种。
慕蓁熹不知道册子上那些拗口的东西是什么，直到入了北翊边境，听到当地人讲出一些地名，她感到十分熟悉，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她在册子上背过的嘛！
后来她又花了很长时间，在军营中挑灯夜读北翊的地方志，这才渐渐摸出些许门道。
原来风云止要她背诵的，是整个北翊的地下通道，内里盘根错节、四通八达，若是没有寻路口诀，根本就找不到入口和出口。
和那些盛京的铺子比起来，北翊地下密道堪如天机般重要。
几年前分别之时，风云止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慕蓁熹可还记得册子的内容，其他并未多言。
而当这密道成为慕蓁熹最后的藏身之所时，慕蓁熹才窥见了一些风云止当初的良苦用心。
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性格，猜出了自己儿子随他，才会暗中给予慕蓁熹保命的秘密吗？
风云止到底是怎么想的，慕蓁熹真的很想知道，她也有太多想要问的了。
眼下，吴正洹的脸色煞白，连脚步都有些虚浮，“不、不是，我不知道他们暗中跟着我，我只是担心你，想在这儿等你……”
为首的将领绷着脸，“皇后娘娘，还请您不要让吾等为难。”
慕蓁熹似乎恼羞成怒了，气势汹汹地往吴正洹身边来，抬起手就推搡着他的肩膀，“你和他们就是一伙的，如果不是你暴露这里，我就不会被抓……”
吴正洹还要解释，可是衣襟被慕蓁熹紧紧揪住。
她对他眨了眨眼睛，余光瞥向密道入口，无声地做了口型，“帮我。”
吴正洹一愣，连戏都演不好了，但慕蓁熹手更快，猛然推着他，他也顺势倒在将士跟前，争辩一句，“我若和他们是一伙的，就不会跟了你一路也不动手啊！”
见大公子摔倒，将士上前搀扶，慕蓁熹寻到时机，快步窜向密道口。
有人反应了过来要去追，吴正洹动作迅速地将人拦下。
洞内传出慕蓁熹得意的声音，“奉劝你们不要随意进来，没人带路，只会困死在里面！”
“这可怎么办！”
将领气恼地踢了一脚山壁，危险地看着吴正洹，“大公子您是故意的？”
吴正洹拍了拍身上的浮灰，“你们跟踪我到此处，扯平了。”
密道幽深不见底，吴正洹见过慕蓁熹在内里穿行，如鱼得水一般，他也就放心了。
事了拂身去，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偶然相遇，他送她一程，已经够了。
白衣翩然，自顾自往道上去。
骏马飞驰而来，鲍无涯快步下马，扬起的黄沙将白衣笼罩住。
将士们顿时都跪地，将领沉声道，“启禀将军，皇后她……进密道了。”
鲍无涯正要发怒，吴正洹劝道，“何必强求？”
“强求？”鲍无涯怒目相向，“你知不知道，吴正珩的人一日接不到慕蓁熹，大军里一日就吃不上粮食，这北翊的城门就永远攻不破！你要这一万多肃明的将士们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是灰溜溜地回到肃明朝去，还是空着肚子、上阵被北翊的人屠戮？”
吴正洹呆住了，半晌才道，“行兵打仗，怎可如此儿戏……”
鲍无涯冷笑一声，翻身上马离去。
他从前也不相信，只觉得自己力气大，无人能敌，上了战场可不得以一敌百，加上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精兵，拿下北翊，为鲍门复仇，为肃明开阔疆土，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可真正到了战场，走上他父亲兄长曾经抛头颅、洒热血的土地，他才渐渐明白，打仗根本就不是一味向前冲、挥刀砍人就行的。
打仗是苦的，是将人的心智扔在炼狱中磨练，要人每日都沉浸在被杀与杀人的黑暗恐惧之中，要人只想放纵、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日无命也不亏。
是要从人的嘴巴看到心里去，时时刻刻尔虞我诈，猜忌谋划。是要认清楚多么光伟的事情，也不过是如上茅厕一般无趣恶臭。
而他，身为将领，军营中每一个兵的性命压在他的身上，每一个兵身后的父母子女、牵扯到的其他分支家庭，也压在他身上。
他必须要负责。
也是到今日，他才懂得幼时父亲和兄长全部战死战场的悲哀。
他们死在战场上，与每一个兵都做出了最后的交代。
他好怕，他会污了满门的气节……
一片漆黑中，唯有一束火把在缓慢移动着。
慕蓁熹一个人走在内里的时候，还是有些怕的。
她尽量让自己想一些正经的事情，把脑子里蹦出来的鬼魂之说全都压下去。
又到了一处节点，慕蓁熹辨认出墙壁上的纹路，上面的地方是北翊的北都。
面前有许许多多的岔路，慕蓁熹看向了通往北翊君都的那一条道路。
或许北翊的君都里有她想见的人。
打定了主意，慕蓁熹慢吞吞地往君都的方向去。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一直走着。
前面有些许的水声，慕蓁熹又背了一遍口诀，确认无误之后出了密道。
这处出口在一潭水旁边，外面一片清幽，天空中飘着雪花。
也不嫌冷，慕蓁熹撇了撇潭水后，用手舀了水喝。
她刚一转身，面前就出现了四名黑衣人。
皱着眉，慕蓁熹往后退步，心中讶异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
其中一名暗卫道，“娘娘不要再跑了，附近的每一处出口都有人把守，跟我们走吧。”
慕蓁熹才相信，拔腿就要往密道中跑。
暗卫急忙高声道，“盛京中的林挚儿姑娘，娘娘你也不在乎了吗？”
挚儿……
慕蓁熹停下了脚步，吴正珩会厚颜无耻地用林挚儿来威胁她吗？
会的。
暗卫上前，将一张黄纸递了过来，“娘娘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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