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二十一年,正月初七,伊势神宫的杉木林还压着未化的积雪。昨夜又一场细雪飘过,将神宫连绵的朱红廊檐勾勒出一道道银边。晨钟刚敲过第三遍,今川义真便已站在客舍外,看着侍卫们呵出的白气在冷空中凝成雾团。
年初的几日,已经完成拜谒神宫任务的今川义真他们不得不在伊势神宫多盘桓几日,因为今川义元让人快马加鞭传信给他们,家中还是在原定的护卫队伍之外,咬牙再挤出了一支一千多人的武装力量随行保护,等这些人马到来,还需要过几天。
不过到时候,算上原本的兵力,多了不敢说,摆个丐版南蛮大方阵还是够的,甚至在早些年应仁之乱以后,几内还没有产生真正的巨无霸豪强之前,这些兵力勉强能维持京都一带治安了,柳本贤治一介丹波国人维持京都治安时本身也就这么点人马。
如果今川义真不要脸一点,他甚至可以自称自己是要“提刀上洛”……
而就在他们在伊势神宫领地盘桓,欣赏着神宫的新年雪景之时,驻守志摩国国府城的武田信虎派了快船轻舟,传信今川义真等人,有“贵客”要去伊势山田,要做好准备,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时间,今川义真也不得不带一些人前往迎接——四国太守的儿子,在天下人的小兔崽子面前,该怂还是得怂……
此时,一支规模丝毫不输前段时间今川义真攒起来的伊势湾大船队的庞大水军,不,不考虑凑数的小早船,从关船以上大吨位船只的规模上说,要比今川义真船队更加恢宏庞大的水军,正绕过志摩,向伊势大凑驶来。
旗舰“淡路丸”的船头,安宅冬康如山岳般立着。这位三好家水军统帅身披深蓝胴丸,外罩墨色阵羽织,海风将他鬓角的几根白发吹得纷飞——去年获封“右京大夫”后,安宅冬康实际上承担起了重建京都治安乃至辅佐将军重振京都的重任,那是个比大海更难驾驭的烂摊子。
安宅冬康双手扶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不是紧张,而是这种规模的船队在冬季航行,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导致灾难。
“叔父大人。”
身旁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安宅冬康侧过头,看着走到身边的侄儿。十岁的三好孙次郎,身着一件与他年龄不甚相称的深紫色直垂,外罩印有三好家纹的阵羽织。海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乱,他却毫不在意,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冷了?”安宅冬康问。
“不冷。”少年挺直脊背,“以前西海道时,冬天我也常去海边,冬天的海风比这更刺骨。”
安宅冬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指了指远处依旧模糊的海岸线:“看见那片山林后的炊烟了吗?那里就是伊势大凑。再往西北一段距离,便是伊势山田——你曾祖父,三好长秀大人战死之地。”
少年抿紧了唇后说道:“当时三好家成了细川京兆家、阿波守护家博弈的棋子……以后,不会了!”
话语透着他这个年纪孩子很难有的昂扬和自信,鉴定为长辈保护的太好,缺少乱世的毒打。和他同龄的松平竹千代被劫持过一次后就再也没这种心态了。
应该只有原本历史上的“东海道第一弓取”对“足球小将”的保护可以与之相比吧?
当然,本书的呆瓜不怎么喜欢这种“保护”……
但是很明显,长辈护佑下成长到十岁的这个少年,还没“纯”到“战国三大愚人”(有足球小将一份)的水平,只见他颇有风度地向安宅冬康行了一礼后说道:“叔父大人,这应该是家中希望在下尽快接手家中庶务而要做的姿态吧?”
“不错,这次祭拜,”安宅冬康继续说,“不单是家事。你是三好家的嗣子,去年你父亲、二叔、四叔还有我,都有获取朝廷官位和幕府役职,对领国治理更有大义名分,但是同时,家中也扩张了不少新领地,并且还负担有额外的职责,因此我们没有多少精力来处理家中的庶务了,至于你五叔,还需要处理淡路国的事情。所以需要你尽快成长起来,接手家中庶务了,因此要让几内乃至全日本看见,三好家的下一代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哪怕,你只有十岁!”
安宅冬康转过身,正对着少年:“你二叔已在京都安排好,回去就为你元服。元服后,你那些阿波、淡路、和泉的堂弟们都会来京都,由你带着修习政务武艺。三五年后,他们便是你的臂膀。三好家掌控近几和西海道近十国的局面,也会在你们那一辈更加巩固。”
海风突然转急,卷起一阵浪沫扑上船头。庆兴下意识眯起眼,却半步未退。等他重新睁开眼时,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稚气未脱却强行压上的凝重。
“元服后的名讳……”少年声音有些发紧。
“庆兴。”安宅冬康一字一顿,“三好庆兴。你父亲亲自定的。”
“庆……兴……”少年喃喃重复,像是在舌尖掂量这两个字的重量。不是直接继承家族通字“长”,而是继承父亲的偏讳“庆”,加上“兴”,庆祝兴盛——这个名字里承载着整个家族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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