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走出来，顾滟走了没两步就顿住了脚步，侧耳伏在窗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听里面匡学真并没有发火，她才稍稍松口气，扭头对后面的沈掌柜勾勾手指，等他凑过来，她侧头压低声音问道：“知道监察御史什么品级吗？”
沈掌柜摇摇头，“属下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去哪里知道去。”
这话让顾滟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看来不能怪她历史没学好，这家伙一个本地土着都不知道。
沈掌柜赶紧给自己找补，“看他的样子官一定不小，连公子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我自己看得出来！”她边往外走边道：“咱们去找个明白人问问。”
“东家说的是王五？”
顾滟没有回答，只冷哼一声。
正主她动不了，一个王五她还收拾不了？
沈掌柜也冷笑一声，紧走几步跟在顾滟身后，低声道：“这个匡大人知道得太多了，又是个大官，要是到了京城就翻脸不认人怎么办？要不要……”他以手作刀，往下剌了一下。
“说什么呢！”顾滟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拍拍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咱们可是正经商人，良民！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这话让沈掌柜讪讪一笑，抬手摸了摸鼻子，东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刚把手袖起来，就听顾滟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还是得防备着他上岸之后就翻脸不认人，让人暗中盯着点，他要是敢出卖咱们再……”她冲沈掌柜挑挑眉。
“属下明白！”
顾滟点点头，又哼笑一声，“他一路都在被人追杀，杀手追到京城去也不无可能，咱们顶多就是个保护不力，你说是不是？”
沈掌柜心领神会，立刻点头道：“那可不是，匡大人真是太倒霉了。”
说完，主仆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呵呵一笑。
在顾滟来之前，王五就已经预感到不妙，正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一样满屋转圈圈。
沈掌柜一脚踹开门，他扭头就看到身披雪白狐裘的顾滟正在门口，月色下她容姿绰约似是银白月色所化仙子，美得惊心动魄。
可这份惊心动魄，在王五这里却是面临生死关头的心惊肉跳，在他眼里顾滟比修罗还要吓人。
他双膝一软，眼看就要双膝跪地，被眼疾手快的沈掌柜踹了一脚，直接瘫坐在地上。
“看你这样，是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了？”
顾滟裹着狐裘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带着笑意问道。
“小人，小人看到东家来把人请走了。”他瘫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垂着头跟个受虐的小媳妇似的。
别说顾滟，沈掌柜都看得心烦，又踹他一脚，“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起来！”
王五这才爬起来，想改坐为跪被沈掌柜瞪了一眼，缩缩脑袋站了起来。
“该交代的，那位匡大人都已经交代了。”，顾滟瞥他一眼问道：“我就是有些好奇，王尺梁到底是不是你亲叔父，把你送上来，就不怕我一气之下杀了你？”
王五垂着手哈着腰一副恭敬的模样，嘴里边却说道：“叔父他说了，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就把你在凉州做的事都给捅出去。”
“好大的狗胆！”
沈掌柜大喝一声抬脚又要踹他，王五这下没乖乖站着让他踹，他往后躲了一下，大声道：“这都是我叔父说的，跟我没关系呀，我对东家的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狗屁！”沈掌柜骂了一声，怒道：“我今天就先扒了你的皮，等见到王尺梁再扒了他的皮！”
他说完就张开双手，像是捕食的鹰一样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颈，拎着他就要往外走。
“东家，东家，王家家主答应过，王家就算被贬凉州也会舍命帮匡家一次，姓匡的找上来我们叔侄这么做也都是被逼无奈啊！”他边挣扎边对着顾滟张着手大声道：“叔父说了，只要东家留我们一条小命，以后我王家任凭您差遣。”
他这话确实勾起了顾滟的兴趣，她慢条斯理地抬了下手，“等等。”
沈掌柜听到她的声音，才松开了王五的脖子，把他推到了顾滟跟前。
“你王家还有多少人？”顾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王五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就只剩我和叔父……”
他话还没说完，顾滟就失去了兴趣，面色一冷，冲沈掌柜摆摆手。
沈掌柜刚要再来揪他的脖子，王五又大喊一声，“王家还有客卿！”
见顾滟挑眉，他赶紧伸出手指比了个“三”，说道：“还有三个人，一个走商的，一个教书的，一个在军营里做了教头。”
听他这话，沈掌柜都不信，嗤笑了一声，“你叔侄俩都沦落到去做脚夫了，你跟我说，你王家还有客卿？还都一个个混得不错？”
“是真的！我王五骗谁都不敢骗东家。”王五唯恐顾滟不相信，冲到床边拿起一个包袱一阵乱翻，找出了三个信封。
他拿着递给顾滟，“这是那三人签字画押的文书，承诺他们包括他们的子孙，只要我王家需要，他们就会无条件的支持我们。”
顾滟带着怀疑打开信封，里面竟然真的是三份签字画押的文书，内容也确实如王五所说。
“既然有他们相帮，你们叔侄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不解道。
王五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王家被驱逐出京城时，全族都被打成了奴籍。包括这几位客卿，是我王家族长，答应了匡家的诸多条件，才将他们保下来，替后人留下了振兴家族的希望。可身上带着奴印，族人连凉州都不能离开，更不可能经商科举，总不能把振兴家族的希望用来兑换金银和吃食上。”
“那你……”
“到我这一代已经不是奴籍。”王五苦涩一笑，“可作为奴子，我照样无法科举或从军。”
他又道：“若非遇见家主，我可能只能用这三个承诺换一笔银子，经商成为商籍，以期待后世能重新振兴王家。”
顾滟听得呵呵一笑，“可你就算跟着我，又能有什么大出息？”
“裴公子是上京赶考的举人，还是江南省今年的解元，想必一定能金榜题名。到时只求东家，能在他身边为我留一个位子。”
王五一改之前的怯懦，神色郑重道：“这三位客卿的承诺加上我叔父一脉就是我的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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