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就这样永远地沉睡好了。
田黎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并因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看着滑落到面前的棍子，恍然间想到了他哥，田麦。
他感觉自己好像体会到了他哥当时的感受。
他终于知道，他哥为什么看着明明只有两步路的岸边，却偏偏不愿向前，明知会给自己的弟弟造成一辈子抹不掉的阴影，却仍毅然决然地选择留在了那片湖。
他哥一定是太累了，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田黎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迷蒙间他仿佛听到了他哥的声音。
“田黎，哥来接你了。”
田黎茫然地看向周围，竟在不远处看到了他哥的身影，他哥坐在一条船上，温柔地朝他笑着，然后缓缓地向他伸出了手。
“哥，我好累，好难过。”田黎呢喃道。
“哥知道，我们田黎辛苦了，跟哥走吧，那样就不会累了。”
“去哪里？”
“去可以让你休息的地方。”
“可以吗？”田黎不确定地问，如果他走了，田野怎么办？他只有他一个亲人了。隋明禹怎么办？他还没和他道歉。
他不想走，但他真的太累了。
“田黎，跟哥走吧，哥照顾你。”
田黎侧目看着他，慢慢地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好，我跟哥走。”
说完，他转身慢慢抬起胳膊，想要搭在他哥的手上。
“田黎！”
一道急促的吼声，骤然响起在耳边，田黎的手顿住，眼前模糊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突然被抱住。
“田黎，你要干什么？”抱住他的人紧张并带着哭腔地询问。
田黎这时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熟悉的脸，他茫然地说：“隋明禹？”
“我在。”隋明禹喘着粗气说道，说完，他带着田黎向岸上走。
田黎木然地跟着他上了岸，上岸之后，他身体一瞬腾空，整个人又被隋明禹打横抱了起来。
他惊呼一声看向周围，刚才围在一起的人群已经疏散开一些，那个被救上来的男孩虚弱地靠在他妈妈的怀里，他们注意到了他，想上前说些什么，但隋明禹走的很快，丝毫不顾及他们，他将田黎很快地抱到路上，然后塞到车里，扬长而去。
两个人全身湿透，水滴淅淅沥沥地流到车上，将坐垫完全打湿。
田黎呆愣地坐在副驾驶，看着旁边脸色阴沉得可怕的隋明禹不敢说话。
车很快开到了隋明禹家。
隋明禹沉默地下车，沉默地走到副驾驶打开门将田黎抱了出来。
“不用抱，我可以自己走。”田黎小声说着。
但隋明禹像是没听到似的将他抱了起来，然后抱着他进了家门，走到浴室，将他放到了浴缸里。
“隋明禹。”田黎有些不知所措地叫他的名字。
但隋明禹还是沉默不回应。
不过他嘴上保持沉默，手上动作没停，他半蹲在浴缸旁边伸手为田黎脱衣服。
田黎本想说自己可以，可看到他的表情又将话咽了下去，配合地让他把他的衣服全部脱掉。
脱掉衣服后，隋明禹往浴缸里放了水。
温热的水渐渐包裹住全身，田黎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抿唇看向隋明禹，隋明禹将自己所有的衣服脱掉，然后站到了花洒下，打开了水龙头。
冒着热气的水洋洋洒洒地流到他身上，田黎从旁边看着，脸色逐渐红润，耳尖更是烧了起来。
“隋明禹。”田黎轻声喊道。
可他却仍没得到隋明禹的回应，反而听到了一阵抽噎声。
他睁大眼睛，茫然地看向隋明禹，不确定地想：是隋明禹发出来的声音吗？
他还没想明白，抽噎声变得更大，紧接着他看到隋明禹走过来，半蹲到他面前，双眼通红地看着他，脸上的水痕，分不清是泪还是从发尖上滴落的水珠。
“隋明禹。”田黎更加茫然无措地喊道。
隋明禹深深注视着田黎，然后哽咽着说：“田黎，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田黎愣了一下，盯着隋明禹没说话。
“你刚才在干嘛？”隋明禹红着眼眶说，“你是想永远地离开我吗？”
“我，没有。”田黎底气不足地说。
“你骗人！”
隋明禹情绪激动起来，田黎这次看清了从他眼角处流下的泪。
隋明禹哭了，为了他。
田黎认识到这件事，心口发麻，嘴角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要哭。”田黎抬手摸到隋明禹的脸上，用拇指为他擦去眼泪。
隋明禹吸了吸鼻子，抓住他的手盖在自己眼睛上，发出阵阵抽噎声。
田黎感受到指缝里不断渗进的泪，全身僵住，心脏抽痛。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隋明禹委屈地问，“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田黎听着他的问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怎么总是不顾危险的去救人？你真的不怕死。你有没有一瞬间想过我？你为什么总是对自己那么狠？为什么生病了也不和我说？对不起，对不起。”隋明禹哽咽着，颠三倒四地说，“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真的离开我了？为什么要这样啊。”
生病？他都知道了吗？田黎听到隋明禹的话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他把手抽回，看着隋明禹通红的眼问：“你，你都知道了？”
隋明禹表情痛苦地注视他，咽了咽口水说：“我全部都知道了。”
田黎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地转过身背对隋明禹，不可置信并难以接受地说：“你怎么会知道？你不能知道。”
隋明禹看着他后背突出的脊骨，低头捂住脑袋，泪如雨下。
田黎听着身后隋明禹的哭泣声，同样非常痛苦，他眼眶渐渐泛红，随后泪水悄然落下。
此时，两个人的泪依然是苦的。
不知过了多久，隋明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看向背对着他的田黎，倾身向前，从身后抱住了他，声音沙哑地说：
“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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