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支支方舟舰队陆续升空,我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刻我真的很开心,甚至感觉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不只因为人类文明“赶上了”,更因为我从前在做计划的时候,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打乱,可是这一次、这最重要的一次,我成功了。
要知道在我们冲过来、看到这番景象的时候,全球各地的方舟舰队就已经开始了发射工作。
所以就算是我,也不清楚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更不知道在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运走了多少人——但我必须承认的是,并非所有地方,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比如我就看到澳洲一座基地的停泊区了,在一艘Ⅲ型方舟准备关闭舱门、所有工作人员退至安全区域的时候,忽然有个穿着橙色工装的老工程师,逆着人流跑向那艘Ⅲ型方舟。
密集的人流像一堵墙,可是那个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的老工程师,就像一个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可是性格依然坚韧的橄榄球运动员,蜷缩着身体在人墙里奋力拥挤。
而且“橄榄球运动员”不只是一个比喻,因为在他的怀里,真的抱着一个用隔热毯紧紧裹住的东西,我看不到那是什么,但我能看到舱门附近的红灯已经开始闪烁。
好在那位“老运动员”不负众望,赶在入口开始闭合之前冲出人墙。
虽然最后有两名士兵试图阻拦,可他还是以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敏捷,像泥鳅一样从那两名士兵的手臂下方滑过,在舱门仅剩一人宽的缝隙时、侧着身最挤了进去。
“看来求生的欲望,确实会让人爆发极大的潜力……”
我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心酸的叹了口气,可是下一秒就愣住了——
老人挤进舱门后,就像体力透支似的、瘫软着倒在了地上,在他怀里的隔热毯也随之散落,掉出一只可能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狗。
那只小狗的耳朵和尾巴都耷拉着,看起来像是被吓坏了,可是当它看到瘫坐在地上的老人时,又立刻跑过去、不断舔着几乎快要昏迷的老人的脸。
可是老人好像真的累坏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小狗又焦急的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不一会儿竟然带了几个士兵回来。
士兵们扶起老人,抱着那只小狗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而这看起来还算温馨的一幕,竟让我在忽然间有点难受。
“这就是你为他们争抢的‘公平’。”
脸色铁青的Ego冷笑起来,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你们这一次确实很厉害,让我以为人类已经无处可逃,然后在我松懈的时候,硬生生从绝境里冲出一条血路——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伴着冷笑,Ego缓缓转头看向我、冷漠的眼神里还掺着鄙夷:“‘所有生命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他们送走了多少人类?那些飞船上除了人类,还有其他的生命吗?”
“有限的资源必须流向更有希望的文明,这才是宇宙生存法则的基础,人类现在做的事情,和我们做的没有任何差别,都是牺牲其他生命的生存权利,来换取自身的生存……”
话没说完,Ego忽然发现什么似的、瞬间止住话音看向维度切片……准确来说,是看向那一线画面中的、地球上的南极冰盖。
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都没有任何变化的厚重冰盖,此刻正像被重击后的鼓膜一样高频振动。
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密集的、蛛网般的冰蓝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蔓延、增粗。
细碎的冰晶被气压冲上半空,如同逆流而上的持续暴雪,但还不等它们被地球引力重新捕获,就又被一股地下喷出的高温气流瞬间融化,蒸腾成一团团萦绕不散的白色雾霭。
在那片如牛奶般浓郁的雾霭之下,一艘、或者说一座比Ⅲ型方舟还要庞大的造物,正在以一种机械的形式苏醒过来。
如同山脉一般的庞大身躯下,是几百条仿佛章鱼足一样的“触脚”,不过这些触脚底下长着的不是吸盘,而是一簇又一簇密集排列着的尾焰喷口。
此时那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喷射口还没有启动,整座庞大的造物都被凛冽的寒风镀上一层白霜。
无数穿着极地生存服的白色人影如白蚁般忙碌着,从那些开裂的冰层里、取出一个个黑色圆柱形的容器,像填装炮弹一样、塞进触脚侧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洞口。
“那是生物基因样本。”
我凑到Ego身边小声说道:“新家园的环境可能和地球大不相同,人类可以通过科技进行改造或者适应,但那些动物不行——不过你放心,他们会尽一切努力,让这些动物在新家园里活过来的。”
“……”
Ego看着那些忙碌的白色人影没有说话,似乎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后手”惊到了,但从它脸颊浮起的肌肉线条能看出来,他此刻正处于一种暴怒的临界点上。
“为什么?”
这三个字几乎是Ego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什么人类在逃亡这么紧急的时候,还要做这么麻烦的事?”
“不知道。”
我将视线锁定在某一座南极科考站,它的位置在一条巨大的冰盖裂缝边缘,从它的窗口向下俯瞰,刚好能看到那座庞大造物、以及在它周围忙碌的人影。
本来到了这种关头,科考站应该已经没有人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进入方舟的资格,因此在科考站那道厚厚的、复合玻璃组成的窗户后面,还伫立着几个单薄的人影——
陈金平、武朝阳、索菲娅、以及本来应该和索菲娅不死不休的王强。
他们静静的站在窗口,像我和Ego观察他们的维度一样,注视着下方那座庞大的、即将离开这颗星球的造物。
我不知道他们此刻在想什么,因为他们的脸上和眼睛里,全都没有任何情绪。
但我猜他们是在感慨、至少索菲娅是在感慨,因为她的目光不在那座庞大的造物上,而是专心致志的用一张打印纸,折出了一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纸鹤。
下一秒,那座科考站就随着冰层的开裂坠入深渊,我的视线来不及跟随他们,可是那只纸鹤却像某种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
千纸鹤,代表祈愿和希望。
喜欢十一个疯子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十一个疯子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