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若妍神情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有人监视我，我能怎么办？我要为我家中二老着想，况且我也是南越子民。身不由己，逼不得已。”
“这么说，真苦了爱妃了。”这个下午，李忱第一次笑了。
“谁说不是呢……”若妍再一次的叹息。
“史官记，玄宗只一杨妃，天下至今未平，朕岂敢忘？”李忱突然转了话锋，敛去笑意，面含冷锋对依旧微笑着的若妍道。
“陛下，是要把若妍的死归功于陛下对若妍的独宠之上嘛？”若妍依旧在微笑。
李忱却根本没有应答只是接着冷言道；“应留汝不得。”
“陛下，她与前面三个不同。”小初听着李忱已经让史官记，又下了最终的口谕。心中有些惋惜。
“云初你这是在给若妍求情？”李忱敛眸，肃容。
“算是吧。”小初道，“可以不杀她，把她放出宫去便是。”
李忱目光冷然看了小初，又看了对着自己依旧微笑着的若妍，“放还朕必思之，可命赐酖一杯。”
见了李忱这样的眼神，小初亦明白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于是扭头看向在墙角的那个案几之上正簌簌落笔记录着李忱所言的史官。天子口谕以下，史官笔录已记。
此时的小初真想问一问李忱，为何突然这般决绝。小初从侧面看去，李忱的五官的棱角与石雕一样，冷漠坚硬。其实这个答案已不需要再问，小初心里已然明了。于是她只能含着悲怜看向依旧笑着的若妍。
“看来我的路是走到了尽头。”若妍自嘲的笑了笑后，站起身来，“陛下就不必赐酖一杯了。”
若妍漫不经心的说着，一双玉手理了理自己的云鬓与腰带，突然小初发现若妍从腰带里好像取出了什么东西，而后快速的塞进了嘴里。
小初大叫了一声：“慢着！”
但是那东西已经含在了若妍的口中。除去小初外，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动弹。
他们只遵从他们的天子，天子口谕已下，这个女子必须要死。
小初直直的看着若妍将口里的东西咽下。
“陛下。”若妍咽下了口中的东西后，给李忱跪下，“口脂有毒，熏香也有毒。但是这两种毒是相生相克的毒。伤不着陛下。口脂是臣妾从南越带来的不假，因为了解这口脂的药性，所以臣妾又找了宫里接头的人配了毒熏香，因为也是毒药所以宫里人没起疑心就就配来了，但是他们……不知道……这香……是克制口脂的毒。”若妍终于不笑了，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两只手死死的抵住自己的腹部。这话说到最后一句，小初已经几乎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就在小初紧紧的拉住李忱的手，想让李忱去救已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的若妍之时。
此时李忱却开口极其缓慢的说道：“朕知道。朕全部都知道。”
小初猛地松开了李忱的手掌，闭上了双眼。她看不得一个无辜的灵魂在自己眼前死去。她也不想看见李忱残忍的那一面。
“陛下……若妍……先……走……了……”这短短的七个字，用尽了若妍所有的力气。最后一字说完，若妍趴在地上安然的闭上了双眼。往生来世，你我最好永不相见。
半晌没听见声音，小初睁开双眼，突然发现地上趴着的若妍与王才人当日死状一模一样，一样伏地趴着，一样乌发遮颜，一样的一支头钗散落在地。
马公儒对手下小宦官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绿袍小宦官上前，准备拖走若妍的尸体。
小初几乎是跳到若妍的尸体旁，一脚踹开了其中一名绿袍宦官，盛怒大叫了一声，“滚滚滚，都给我滚远点！！！不许碰她！！！”
看见小初这般盛怒，马公儒与另外的小宦官立刻跪下，随后马公儒转脸看向李忱。
李忱依旧坐端坐着，没有出声，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小初和那一头乌发一身素裙的若妍。
“娘娘。”第一个走到小初身边的是令狐绹。
若是以前，令狐绹肯定上前拖开小初，但是此时他却只能垂着双手，怜惜的看着他的红颜知己。小初的痛他懂。但是那又如何，这个大明宫永远不会缺少无辜的灵魂做装点。
“娘娘。她已经走了。”令狐绹道。
小初如当日搂起王才人一样，搂起了若妍，只是若妍那一张已经逝去的脸庞比王才人好看的多。安详中带着微笑且没有狰狞的血迹。她理了理若妍的青丝，帮其绾了一个倾髻又将那掉在地上点翠珠钗插在倾髻之中。
“陛下，送她回家吧。”小初不看李忱，只专心的帮若妍整理好遗容。
李忱冷着脸，眸子里一片漆黑。
“都退下吧。朕有话要和昭仪说。门口的人也都退下。”
马公儒亲自从小初的手里接过了若妍的尸体，让两个手脚仔细的宦官，将尸体抬走。
殿内其余的人迅速的一个个告退。
可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偌大的蓬莱殿正殿，只剩了端坐在御座上的李忱与斜坐在地面金砖上的小初。
从灿阳高照的晌午一直到夕阳西下，一个宁静安详初秋的下午，一条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初没有从地砖上起来的意思，苍白的指腹反复地掠着黝黑发亮的金砖，低着头喃喃道：“朝为红颜，暮为枯骨。这句话太过贴切，贴切的让我觉得害怕。有一天我是不会也会如此。”
李忱起身缓步上前，并未拉起小初，反而和小初一同坐在地面上，抬手覆在了小初那正在地板上反复掠着的手指，“怎么，我是不是让你害怕了？”
“确实。”小初幽然。
“所以来之前我领着你在外面转了许久。我也拿不定主意，我也犹豫——云初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她死的冤，她并没害你。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我就想到了王才人。那个女人其实也没害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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