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一把拉住崔臻的手掌，在她的脸上使劲一蹭，正好将被晁莹护甲划伤流出的鲜血擦在了崔臻自己的手掌之上，“这不是？这不是血是什么？这不就你亲手杀死你儿子留下的血迹又是什么？”
此时在殿内所有人目光都震惊的看向了小初，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哪怕是李忱、哪怕是令狐绹都不可置信的看了小初。
这个身形单薄的女子，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竟能如此随机应变，竟能如此狡诈无情。
崔臻疯了。彻底的，决绝的，没有任何逆转的，疯了。
她看着自己手掌中的血迹先是哈哈大笑，而后又是抱头痛哭，一会道，“孩子，娘错了。”转而又道，“孩子，娘没错。”一会又道，“不是娘，真的不是娘。是她，是他，是他……是他们害死了你啊……”此时的崔臻已全然没了方向，手指一阵乱指，在蓬莱殿中转圈。
“带下去吧。”李忱苍凉冷漠的低叹了一声。
马公儒对殿内站着的小宦官招了招手，立刻上来两个小宦官，架起披头散发的崔臻往偏殿而去。
“史官记，美人崔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顾册封正二品修仪。但因备受失子之痛苦扰，心已绝尘。故赐居归真观，安心静，祈福明。终生不得出观。”
史官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笔尖的墨汁早已干透竟茫然不知，待天子一字一句将口谕说完，史官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忙不迭的抬笔就写，结果笔尖触在柔软的宣纸之上，竟划了一条老长枯败的印迹。吓的史官，赶忙换纸，润笔。
这一连串的声音并不大，细细微微的。并没影响到殿内的几个人。
看着崔臻被宦官架走，小初嘴角逸着冷笑，步态悠然的走回到李忱身边，坐下。
“罪人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受煎熬才是真正的惩罚。人疯了，再高的品级也终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话。你说呢，晁昭容？”小初微笑着凝眸看着跪在底下也是一头珠翠一身华服的晁莹。
“崔才人那是罪有应得，以臣妾看陛下与娘娘太过大度，这样的人扒皮抽筋都不为过。”晁莹抬头看了小初，目光倒也显得坦诚。
“她若是扒皮抽筋，那你必然是凌迟活剐。”说这话的，不是小初不是李忱而是在一旁坐着微笑的令狐绹。这话从那张始终微笑上扬的唇中说出，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晁莹怔怔的看着令狐绹，一时间她有些懵然，她好似觉得自己的双耳出了问题，因为她根本不相信令狐绹会对她说出这般绝情冷酷的话来。好歹年少时，自己那样的倾慕他；好歹年少时，他也对自己微笑过。
“令狐爱卿，把你所查的结果与朕的昭容好好说说。”李忱冷然看了令狐绹。
令狐绹再一次站起，宽大的深黛色官袍，被腰间一条白玉带服服帖帖的束住。小初看了令狐绹，这么多年他好似一点没变。依旧身形清瘦，依旧言语锋利。想着当年，自己经常夜里爬到令狐相府的屋顶上，大树上吹箫寄托情思，无论寒暑令狐绹每一次均是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看着她，等着她从屋顶上，树丫上爬下来，再默默的离开。这些她都知道，这些应该是属于所谓知己的守护。想到此，小初的从心底至眼底满满全是暖意。
“微臣领旨。”令狐绹首先向李忱跪下行了礼。李忱道：“爱卿平身，就站着说吧。”
于是令狐绹站起身来，习惯性的伸手抖了抖因刚才下跪，官袍上弄出的皱褶。这一细节被小初看见，看着只想笑。綯哥哥终究是綯哥哥，依旧那样重姿仪。
“在臣被圈禁府中的这两个月中，臣接陛下密旨，务必捋顺晁娘娘与南越究竟有何关联。”
令狐绹刚一说出第一句话，小初只见晁莹那满头珠翠，猛的晃了一下，那星星点点的珠钗碧玉发出的光芒，在压抑浅薄的空气中画出了一个短暂而又急促的弧。
“因为臣不用上朝，不用协理朝事，所有的时间全部用来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陛下的密旨。”
“那第二件事呢？”小初脱口而问。
“回娘娘就是完成陛下在今年端午给臣下的旨意。”令狐绹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气定神闲。
小初听了立刻抬手捂住了小嘴，这个场合实在是不允许自己笑出声来。于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笑意给压了下去。
“这两件朕交代你的事完成的如何？”李忱在一旁依旧用他那漠然的语调，冷冷清清的询问。
“回陛下，第一件事微臣已经全然查清。第二件事……十有八 九差不离。”
“看来这两个多月辛苦的不是臣，却是令狐相。臣最多就是骑马奔波往南越一个来回。令狐相却是又劳神又伤身。”夏侯孜瞪着两只又大又圆的双眼，拉长个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随后便是一个悦耳娇脆的笑声在殿内响起。
发出这笑声的不是小初，竟是若妍。只见若妍一边笑，一边用起身对冷着面容的李忱道：“臣妾失礼了，只是臣妾实在憋不住。”
李忱微微对着若妍点了头，示意她坐下。
小初原本确实也想笑，但是看了若妍这种表现，不禁不解的开始仔细的端详起这个与自己长的七八分相像的女子来。
令狐绹并未搭理夏侯孜的话只是道：“夏侯侍郎见笑了，臣接着说。这是臣自然是从南越那边查起，不必臣多言，晁娘娘自然也知道夏昭仪年少时在令狐相府待过，自幼与臣与家姐亲如兄妹。所以自夏昭仪在宫里被人暗害，又遭诬陷。不用陛下下旨，臣已开始彻查与这两件事有关联的人等。”
“做得好。”李忱道。
“谢陛下。”令狐绹对着李忱行礼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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