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汴梁。
皇宫里，能卖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卖得差不多了。
就连宋徽宗最珍爱的太湖石，也被匠人当成石料凿碎了。
也算是老昏君为大宋王朝做的最后一点儿贡献了。
在赵鼎和陈规的指挥下，汴梁城外构筑了三道防线，城内也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足够支撑三个月。
可即便如此，朱琏的内心深处仍旧充满了不安。
最好的防御永远都是进攻。
如果不能在正面战场上击溃敌军，就算把汴梁城打造成铁桶，也依旧无济于事。
“还没有岳将军的消息吗？”
“回禀太后娘娘，没有。”
太监的话在朱琏的心底笼起了一层深深的阴霾。
“已经十天了啊。”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行动，虽然明知道岳飞等人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朱琏心底还是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现在的大宋，需要一次奇迹，需要一位英雄。
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英雄吗……”
朱琏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挑起一盏油灯，从稍显杂乱的书桌上拿出了一份奏折。
这是岳飞临行之前，和赵鼎联名上奏的折子。
洋洋洒洒万余字，所说的只有八个字：
取消特权，平均地权。
取消谁的特权？
当然是士大夫的特权。
平均谁的地权？
当然是士大夫的地权。
把士大夫侵占、兼并的土地全部收归朝廷，然后分发给那些没有土地的百姓。
效仿商鞅变法，根据士兵的军功分配土地。
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激发出民众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这篇奏折说得丝丝入扣、有理有据。
朱琏也很清楚，这是富国强兵的不二之法。
但——
这是在掘士大夫的根。
是在掘赵家天下的根！
这世上最大的地主，不是别人，正是赵家天子。
而她朱琏，就是最大的地主婆。
要分地权，就得先分赵家的地。
一旦这么做了，那朱琏和赵谌，便是自绝于天下士族。
想到这里，朱琏眉头紧皱。
大宋的赋税三分之二来自江南，而江南自古以来，便是文人士子的聚集地。
如今大宋的北方江山已经被彻底打烂，想要翻身，就必须要争取江南的士族，获得足够的赋税。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江南的士族们才有了跟朝廷谈判的资本和筹码。
如果朱琏选择拉拢江南士族，就必须要继续压榨天下的百姓，压迫程度甚至要远超宋徽宗、宋钦宗；
如果朱琏选择了天下的百姓，那么江南的士族就会全部倒向赵构，另立朝廷。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太后娘娘，秦大人回来了。”
“快宣。”
正在朱琏一筹莫展之时，秦桧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前段时间，他奉朱琏的密旨，秘密前往江南，试图拉拢、分化江南士族，暗中削弱赵构的实力。
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秦桧此行收获颇丰。
“太后娘娘，姑苏钱氏、太湖吴氏、金陵李氏……等十几个家族已经和微臣谈妥了，只等朝廷大军一到，他们便可以和我们里应外合，做掉康王。”
秦桧虽然面带倦色，可语气中却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哦？他们这些人会有这么好心？”
朱琏凤眸微眯，直截了当地问：“他们的条件呢？”
秦桧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折，恭敬地呈了上来：“太后娘娘，康王无君无父、蓄意谋反，已经引起了江南士族的强烈不满。”
“大家都箪食壶浆，盼望王师南下，讨贼除逆呢。”
朱琏并没有理会秦桧的话，翻开奏折看了起来。
她看得很细很慢，似乎要把每个字都记在脑海里。
而整个过程中，秦桧始终半弓着身子，一动不动。
“秦爱卿？”
“臣在。”
“你觉得我大宋应当与士大夫共天下呢？还是与百姓共天下呢？”
“这……”
秦桧悄悄打量了一下朱琏，发现朱琏始终在看着奏折，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
垂帘听政以来，朱琏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即便是秦桧这种心思玲珑之人，也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窥测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太宗皇帝祖训，我大宋，自当与士大夫共天下。”
秦桧想了想，给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答案。
“你说得很好。”
朱琏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快回去休息吧。”
“是，微臣告退。”
秦桧恭恭敬敬地离开了御书房。
朱琏依旧在静静地看着奏折，然而书房内的气氛却渐渐变得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朱琏终于愤怒地起身，将奏折重重地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群江南士族的贪婪，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丰满的胸膛犹如海浪般剧烈地起伏着，晃动的烛火映照着铁青的脸庞，明灭不定。
其实，这些江南士族的想法很简单。
朱琏和赵构，谁给的利益多，他们就支持谁。
至于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自古天下兴亡，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
何曾见过世家大族受过苦？
除了那个该死的黄巢！
“他们在赵构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居然妄想从本宫的手中得到？”
“真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朱琏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缓缓拍了拍手。
片刻之后，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宛若幽灵一般出现在御书房中。
朱琏直截了当地问：
“这次江南之行，秦桧有没有和赵构私下接触？”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见过。”
“他们说了什么？”
“赵构希望秦桧找到您杀害钦宗皇帝的证据，事成之后，许以宰相之位。”
“呵，真大方。”
朱琏冷笑着问：“那秦桧呢？他是怎么回答的？”
“秦桧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黑衣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他已经命令卑职，暗中收集所谓的证据了。”
话音未落，朱琏眼中杀意骤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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