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嘲讽之中，唯独不见陈恋恋的参与。
搁过去，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次埋汰王一飞的机会。
今儿倒邪了门儿啦。
愣没见他发表一句“高论”，反倒表现得格外沉默。
低头伏案的同时一阵儿奋笔疾书。
谁也不知道他在用哪门子功……
等到下午，干脆不见陈恋恋人影了。
整整四个半小时，他就蹲在楼内的走廊一角不停的打着电话。
蹲累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膝盖，顺带着做两下伸展运动。
或是跟个老爷似的大摇大摆的在走廊两端来回踱步。
手里还不忘拿着那张写满了电话号码和名字的草稿纸。
新人看了或许不明所以。
可但凡是待上三四个月的老人一看就知道。
小陈这一准儿是在给他那些个客户挨个儿打电话、上思想、铺垫大单呢。
陈恋恋在跟客户打电话时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儿。
在本就空旷的楼道和走廊里更是回音不断。
以至于只要他在外面打电话，别人基本上就甭想打了。
不然客户听见都得问，你在哪儿呢？你是在逛商场吗？怎么感觉你那边有人在吵架呀……
还真不是吵架。
这就是他的风格和习惯。
他嗓门儿虽大，却总是笑吟吟的。
之后慢慢与他熟悉了，总感觉这家伙笑点很低。
不管跟客户聊到什么话题都能笑得出口。
还伴随着经常性的假笑。
而且笑得很夸张。
夸张到足以令人听了就能立马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喂？姐。哈哈，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哎呀，这才几天没跟你聊天呀，就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啦。太让人伤心啦。你说我是谁呀？我是你亦然老弟呀！”
要说陈恋恋这货也是够能捣的。
八成说自个儿真名怕让客户误以为是女孩儿，索性也给自己起了个“艺名”：李亦然。
“啊！这下听出我是谁来啦？哈哈，这哪里是你自己听出来的？明明是我告诉你的好吧！唉！扎心呀，我的姐姐……嗯？你这会儿在干嘛呢？刚练完瑜伽？哎呀，你的生活我的梦啊！我啊？我还能在哪儿啊？办公室里呗。嗯，对，刚给助理们开完会。年底了嘛，要比年中那会儿忙一些……有几个华南地区的品牌方派谈判代表来我们这儿，晚上的话，还是要略表地主之谊招待下的，人家远道而来嘛毕竟。对，华南地区……主要就是从广东跟海南那边过来的，国内、国际品牌都有。广东算是生产和研发咱们国产护肤品牌的第一大省了，对对对！龙头了算是，位居榜首。海南那边的话，像海口那边，免税店比较多，所以一般来讲都是国际大牌扎堆儿。对，他们这次来我这边，估计也是想就品牌合作这块儿过来磋商下。因为徐州嘛，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我们这边，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四通八达、交通也很便捷，而且还有一条运河……是的、是的！淮海战役就是在徐州打的，在泉山区解放南路那边还有一座‘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呢’。哟！姐，你还知道淮海战役呢！我可要对你刮目相看啦。哈哈，一般来讲，你们女孩子对于历史的感兴趣程度还是不如男生的嘛。像我们公司的一些女孩子，别说淮海战役啦，抗日战争都不知道是哪年打响、哪年结束的呢。也是挺无语的哈！哎呀！我说姐，你怎么又扯到这上头来啦？回回我跟你提到我们公司的女生，你就老跟我提这茬儿。我真没那方面的想法，真的！哎哟，我怎么说你才信呢？我现在就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把事业搞好。等事业步入稳定期了，我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对吧？这也是为对方负责嘛。哈哈！你高抬你老弟我啦！我现在最多只能算是小有所成，距离我给自己规划的目标还远着呢。这不，今晚的合作要是谈的顺利，就距离我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哎呀！我的姐姐，你把心放肚子里，弟弟我真要有什么喜事儿，肯定第一个通知你！我还等着你给我备一个大红包呢！哈哈哈……唉！应酬哪有不喝酒的呀？广东人能喝！啧，谁跟你说人广东人洒量不行的？那是个别，姐。人大多数广东人能喝得很，比我们馋酒。北方人能喝？北方、北方也得看哪里吧。不吹牛啊，要说在喝酒这块儿，北方城市里徐州绝对能排上一号。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姐。东北虎、西北狼，喝不过江苏小绵羊。在江苏十三太保里头，酒量老大哥必然是我们徐州。你别不信，我骗你干嘛？骗你有糖吃啊？你都可以上网查呀。徐州人不论男女，都能闹两口。我说的是白的哈，啤的不算。啤的那种我跟你说哈，两三个人赶着哪天没事儿的时候，不管是两口子还是哥们儿、同事啥的，一盘花生米、一盘煮好的毛豆、一份凉拌猪耳朵，最后再来个拍黄瓜，拌点儿蒜搁里头，就这几道下酒菜，只要时间充足，一人干半箱啤酒不在话下，多了一箱也有可能。对，一箱十二瓶。那！这才哪到哪？这也就是打个样！我姐姐。这是人少的情况下，就俩人。要是赶上团建、聚餐啥的，人多起来，一桌十好几个人那种的，那都得打圈儿！你们那儿有打圈儿的说法么？嗯，对对对，现在好多地方都这样。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你知道为啥吧？就感觉有点儿做作吧。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感觉不自在。因为喝酒嘛，在我看来喝酒本身就是在一种绝对放松的环境下所做的一件事情。喝酒的意义就在于喝尽兴、喝开心，没必要增添那么多说道和规矩，不然就显得刻意了。明明是脱离职场之外的一个娱乐，却又把职场那套生生给搬到酒桌上来啦，这就让人很不自在。所以说嘛，咱们中国的酒文化已经让一些人给改的，不像原来那么一回事儿了，变味儿了完全就是。对对对，就是那种假客套。其实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人家敬你酒，不一定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你这个人，而是敬畏你的身份地位，还有你手中的权力。哪怕人家不需要借助你扶摇直上，但是迫于一些职场潜规则，怕驳了你的面子，将来非但指望不上你提拔，反而会被你打击报复，最后也只能不情不愿的给你敬上一杯酒……什么？我有没有潜规则过女下属？哈哈，我的姐姐哟！你老弟在你眼里就这种形象哇？再说，我潜规则人家干嘛呢？我连对象我都不谈。真要按耐不住，我倒不如直接找个女朋友了，你说对吧？哎呀，知道你跟我开玩笑，我也没认真呀。反正不管怎么说，这种酒局我还是不太喜欢的。不过没办法呀，来者是客，不说项目谈不谈得成，不能让人家南方人小瞧了咱北方人，你说是这个道理吧？不然回去以后要说我们招待不周，也拉低我们北方人的口碑，你说是不是？嗯，饭店早就订好了，让助理去安排的。肯定是男助理呀！哎呀，姐，你这脑瓜子想的都是啥呀？三句话不离这个……不是，不是徐州本帮菜，徐州菜我怕他们吃不惯。我们这边挨着山东嘛。像山东枣庄、台儿庄、济宁、菏泽这些城市。山东人你应该知道，口味儿是要重一点的。像有名的枣庄辣子鸡、临沂小炒鸡这些，辣椒、大料多得很，味儿绝啦。不说十里飘香，你搁饭店外头也能闻见了，一闻就上头。广东人和海南人口味儿相对要偏淡一些，真要上本帮菜给他们吃，估计辣的只能喝苏打水啦。咳！所以呀，得照顾他们的口味……那倒也不至于。虽然他们不能吃辣，但也不至于说弄点广式糕点就给对付过去啦，还是得正儿八经能上桌的菜。我让助理在‘雍公馆’订了个包间儿，这家饭店本身就是以粤菜为主……不不不，不是点菜，是那种套餐形式的，一桌儿什么标准那种……对对对，差不多五千左右的标准吧。现在饭店也讲究吉利，菜价后头的数字不是6就是8，不是8就是9。我们今天点的这桌，冷荤加热菜，外带个点心和海鲜汤啥的，也有差不多小二十道菜啦。你猜多少钱？你猜猜……4999？不对。多了点儿。4666？哈哈，也不对。少啦，再猜……4888？也不对，哎呀，好好好，不让你猜啦，我告诉你吧。4986！你看这数字讲究的，四喜临门、长长久久、八八就是发，再外加一个六六大顺，全齐啦！哎呀，说是粤菜，其实无非就那几样。我还真看过菜单，反正没‘龙虎斗’。那玩意儿谁敢吃？要不我真成广东人了。我看过菜单啦，像什么白斩鸡、烧鹅、清蒸黄鱼、白灼虾、咕噜肉、叉烧、白云猪手、阿一鲍鱼啥的，最后再一人上一碗海参盅。不瞒你说，姐，海参盅这东西，我之前去广东出差的时候吃过一回，味道也就那样，就广东本地人吹得有多好喝、多好喝，我个人感觉是不如山东这边的葱爆海参有味儿。也有可能因为我是北方人的缘故，喝不惯那东西。完了就没啥啦，最多就是跟最后上份广式糕点啥的，没吃饱的拿去压压饿。换我们徐州那些土菜馆的话，通常到最后是上盘儿饺子，要么就是下碗面条，用那种盛汤用的陶瓷做的盆装，下满满一锅给它！最不济了，也得弄份儿果盘或者八宝饭啥的，反正我是吃不惯他们那广式点心，说甜不甜、说暄不暄的，真不如我们这儿的千层大馒头有嚼劲……什么？狗肉？狗肉没有。狗肉的话，只在一些小饭馆里能见到。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狗肉上不了席’？就是说，狗肉这东西，归根结底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一道菜。但凡有点儿档次的饭店，不管是本地还是外地，一般都没有这道菜。加上现在爱狗人士叫嚣得又那么厉害，搁徐州还好，要搁外地才凶呢，一听到有人吃狗肉就要死不拉活的。这年头狗比人金贵……我啊？我其实也不怎么吃狗肉，倒不是出于爱心啥的，主要是从小我就不爱吃，总觉得那狗肉有股说不上来的腥味儿。羊肉我吃得也不多，羊肉是膻，狗肉是腥。羊肉也看怎么烧啦。羊肉汤可以，羊肉串也行。要是白切的话，得蘸那种蒜泥和辣椒油，不然那味道有点儿受不了……人家说宁夏那边的滩羊可以，滩羊肉没啥膻味儿，姐你吃过没？呀！还有你没吃过的东西呀？哈哈，我以为你这个小吃货啥都吃过呢。那回头有机会了，我弄只滩羊来做个烤全羊，到时候你得来啊，我分个烤羊腿给你。哈哈！那必须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了就不食言，倒是你别回头找各种理由不来。行，那咱这可就定下了哈，谁反悔谁小狗……行啦，姐，我那个……我那什么、我小助理喊我啦，要去临时开个会。今晚宴请的客人也快到啦，我已经派我司机去接啦。对，坐飞机来的。那可不得坐飞机来呀？广东和海南你知道离我们这儿有多远吗？就说广东吧，高铁都得八九个小时！可不？你还以为在家门口呢？开辆车、哼个小调就来啦。哈哈，你天津没事儿！你天津的话，来徐州肯定比他们广东那边来徐州方便。你净瞎说，哪用得了五六个小时？坐高铁三个小时差不多就到啦。那！你净说大实话。还自驾游？自驾游十个小时也没准儿啊！等到时候你来啦，咱也甭‘雍公馆’啦，我给你安排妥妥的，带你吃最正宗的徐州菜。咱俩北方人肯定能吃到一块儿去！你要夏天来，咱就‘大张烙馍村’，那儿的菜不光好吃，空调还透恣儿，搁大厅里都不嫌热。你要冬天来啦，我就带你奔我们这儿最有名的一家‘东北铁锅宴’，就在我们市二院旁边的欧洲商城里头，一到冬天人就满满的，夏天人也不少，冬天吃最合适。大地锅盖儿一掀，那热气‘腾’一下就上来啦，吃完浑身暖洋洋的，还有那贴的饼跟花卷，蘸上那汤，你都不要问了，绝了那味儿！关键还能让你找回老家的味道。你老家不是沈阳吗？嫁到天津来的。你看，我都记得呢！你这弟弟有心吧？哈哈，行，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助理催我好几次了已经，我先去给他们开会，回头有空再跟你聊哈。好，那我挂啦！回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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