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枝睁眼，浓稠的夜色压得她喘不过气，耳畔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此起彼伏。
这是哪里，幻象还是梦。
"求求你，不要杀我！"
蜷缩在树根处的女孩不停后退，沾满泥浆的碎花襦裙在后退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拖痕。
那张稚嫩的脸庞被灰尘糊得辨不清五官，唯有瞪大的瞳孔里映出恨意。那眼神像淬毒的银针，刺得陆折枝浑身发冷。
她为什么要杀她？莫名其妙。
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膝盖违背意志地向前弯曲，剑尖精准抵住女孩咽喉。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陌生的嗤笑。
陆折枝想收手，却发现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利刃割开皮肉的阻滞感顺着剑身传来，她眼睁睁看着剑刃没入三寸，流出汩汩鲜血。
手中的剑不是她的轩辕剑，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剑。剑脊被鲜血浸润，蜿蜒成狰狞的蛇形。
头颅被砍飞，圆滚滚的脑袋撞在树根上弹了两下，沾满灰尘的脸正对着天空。断裂的脖颈处喷出的血柱足有半人高。
温热的鲜血洒了她一脸，粘稠液体顺着睫毛滴落，在华丽的丝绸衣裙上晕开朵朵红梅。有血珠滑进嘴角，咸腥味混着腐草气息在口腔炸开。
鼻尖充斥的血腥味让她瞳孔紧缩，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可第一次让她感到恶心。
胃部剧烈抽搐，胆汁逆流灼烧咽喉，她却连弯腰呕吐的权利都没有。
疯了。
这是梦。
快醒来。
她试图控制自己的手，却是徒劳无功，只能被动地杀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孩童。
每具幼小尸体倒下时，她都感觉有冰冷丝线缠上心脏，渐渐织成密不透风的茧，让人窒息。
剑锋挑起襁褓的动作从生疏到娴熟，她看见自己用剑尖逗弄婴儿脸蛋，在啼哭声中咯咯巧笑。
染血的剑穗拂过婴儿眼皮，在粉嫩脸颊留下血痕，又杀了一个。
这是第几个了，她为什么只杀孩童？
或许她真的是疯了，在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中，她竟然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被控制着去杀一个抱着儿子的男子，男人将孩子护在身后时，后背衣物被冷汗浸透，他颤抖的双手结印慢了三拍，凝出的土盾布满裂痕。
男子已是一名筑基中期的修者，换作以前，她杀他轻轻松松，如今，却被他打飞。
剑气撞上土椎的瞬间，她的剑气被击碎，如同断线纸鸢般撞向枯树。
我变弱了，所以才会去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碎石嵌入掌心的刺痛让她瞳孔骤缩，她竟然能感受到痛苦。
怎么可能？
她盯着自己不受控走向男人的双脚，难道这不是梦吗？
如果是梦，她怎么能感到痛。
陆折枝试图抢回身体的使用权，却徒劳无功，她有无数力量却没有施展的地方，只能徒劳地看着男子慢慢走来，带着彻骨的恨意，“去死！”
她想控制自己跑，却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铜锈斑驳的刀面上，倒映着扎着双螺髻女孩嬉笑的面容。
小女孩的面容，竟和回己有九分相似，这是她小时候，不对，这是原主。
她瞳孔紧缩，刀将落下时，一把剑挡住了刀。
两刃相撞迸发出火星，她被迫闭眼，躲避迸溅的火花。
她脑中浮现出那把剑，想要回头看看他，却做不到。
梅骰脑！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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