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困在结界内，昏暗如夜，沉寂无声，只有她哭累后时不时的抽噎声。
姜晚的精魂同样心中忐忑，两人期望的结果截然不同，姜晚希望言酌能赢，也相信他能赢。
外面的雾黑更重了，隔着一层透明的结界，她们像是置身于黑夜里的玻璃罩子，直到姜晚的精魂忽然有了异动。
姜晚眼睁睁看着自己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浮在半空中，然后看见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泪痕，神色茫然。
她似是有所感应，抬头看向这缕精魂飘着的地方。
在这一刻，姜晚心头的感觉格外强烈，有怜悯，有心疼，还有一点庆幸。
庆幸她和言酌改写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结局。
如果他没有给她重新选择家人，如果她重来一次没有喜欢上他，他们就是陌路，就是怨侣，就是再来第四次都会be的结局。
姜晚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但望着她那张可怜生动的脸，还是忍不住开口。
“对不起。”
为了什么而道歉呢？
她也说不上来。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她的精魂飘出幻境，又进入了赤红血色的法阵，法阵被破，蛛丝缠结的红线被昏黑魔气吞噬，她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真实的日光。
浅薄，不算明亮，连微风都像是羽毛拂动，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那群修士围在外面等了七天，久到他们都怀疑那大魔头是不是死在了心魔法阵里，终于，法阵被打破了。
血红光晕散去后，从雾黑魔气中走出来一人，长身而立，毫发未伤。
他看起来根本不像心神大动，受心魔所控的样子，眸色中与生俱来的睥睨不屑，定定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一群不自量力的蝼蚁。
姜晚的精魂隐在魔气中，看见半空中黑压压，站得密密麻麻的修士，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退缩了。
【晚宝呢？晚宝出来了没？】
姜晚赶紧传心音给他，“出来了出来了，我找个地方藏一下。”
那缕精魂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终沿着他的衣襟钻进了他的胸口，紧贴着他的心。
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她只知道，言酌一定会护好她。
“他被困在心魔法阵那么久，肯定是生出心魔了，快，一起上！”
“陈宗主，那封禁法咒什么时候催动？”
“先将那大魔头打伤再说！”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混在一起，越是混乱，越是让人没底气。
谁也没见过千年前言酌心神大动的模样，也不确定现在从法阵中出来的言酌，到底是真的安然无恙，还是强撑着来糊弄他们。
从半空中飞身而下不少修士，剑阵如雨，铮鸣声纷杂。
放在以前，言酌一定是上手和他们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但现在，老婆在怀，他只想赶紧解决了这群嗡嗡叫的苍蝇，回去抱着姜晚补眠。
很久很久没有认真抱过她了。
铺天盖地的魔气从他周身翻涌着呼啸着扑出去，魔气如催命的死咒，将那些人缠紧，吞噬，最终化成一捧灰烬。
【啊啊啊宿主！不能杀人不能杀人！说好的只是废了他们的修为啊！！！】
系统抱头惨叫出声，姜晚的精魂贴着他的胸口，明显感觉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他没控制住杀了些人，好在被系统及时叫停，后面的那些只是废了他们的修为。
“糟了，封禁法咒催动了也没用啊！”
“他都没受伤更别说死了，当然没用了！”
“不行啊，我们连他的衣边都摸不到，如何伤他？”
“陈宗主？！”
众人回头看向陈泊屿，陈泊屿盯着言酌那双血红嗜杀的眼，竟然会心生畏惧。
他是永远都无法降服的凶兽，是掌控万物生死的炎狱修罗，是沉寂千年后，依然能毁天灭地的那个魔头。
他唯一的命脉是姜晚，他们输就输在，这一次，没能扼住他的命脉。
但事已至此，这场战已经拉开序幕，除了你死我活，再没有第二种结果。
魔气卷动的风声猎猎，把陈泊屿的声音吹散到各处。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献祭！众人随我献祭血肉与修为，势必要将言酌再次封禁！”
献祭？又是献祭？她听言酌说过。
他在幻境里说他能献祭，不需要姜晚用那个巫族术法，把记忆刻进灵识里。
妖魔能献祭，修士也能么？他们献祭后会修为大涨，然后等这场战打过了……再死去？
姜晚不太理解，也不敢探出去偷看，心里焦灼，也只能乖乖贴着他的胸口不给他添麻烦。
黑雾中传来他的一声讥讽嗤笑，“你们拿这点修为献祭，天道看得上么？”
他的语气冰冷鄙夷，满是把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的狂傲。
陈泊屿双手迅速结印，口中的法咒还没念动，那股魔气窜向他的面门，他抬手以灵剑抵挡，剑光却被魔气迅速吞噬，再然后，就是他的灵力修为，身躯血肉。
他在化为灰烬之前还想着，那大魔头进了一趟心魔法阵，出来后竟然法力不减反增了？
没了陈泊屿这根主心骨，剩下的那群人再想献祭，可犹如一盘散沙，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魔气吞噬了灵力修为，打伤了丹田。
半空中的那些修士一个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扑簌簌往下掉。
混乱中，魔气冲向受伤的程泽舟，系统都以为自家宿主会直接杀了他，可平时最恨情敌，极其爱吃醋小心眼的宿主，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杀掉情敌，只是废了他的修为。
【啊？】
【你竟然不杀他？你之前不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碾碎丢出去喂狗么？】
“不杀。”
系统再怎么追问，他都不说原因。
什么原因呢？
当然是话本子上说过的，死了的人才是最难忘的，谁都没法跟死人相提并论。
因为他以最美好的样子死去，女主人公会惦记他一辈子。
言酌怎么可能让程泽舟以最好的样子死在姜晚心里？
自己不会老，会永远拥有这张脸这副身躯，但程泽舟不会。
等程泽舟垂垂老矣，光华尽失，那时候他再死，姜晚才不会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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