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首情歌开始

湘岸上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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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到底不过味美床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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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窗口往外探出去,大片大片的房屋在远处矮着,分不清屋里的冷暖,树的叶子已剥落完,枝干光秃秃开着,以为自己还年轻呢!漫天的土地肆意荒芜,枯萎的草在风中倒着,又歪站起来,云倒是不顾它的处境,自顾悠闲着,往念头的深处去了。

张望依靠在车窗上,看着电线杆在视线里一根一根闪过去,自己竟晕起来,恍惚睡着了。学校里熬着的夜,此刻追债一般讨过来,他几次想睁开眼睛,却依旧闭着,是被梦拉住的,说什么都不肯放过他,——回家的安全感。

等到自认为不能够再睡下去时,张望才愿意醒来,精神却依然朦胧,只知道自己即将到站,哪个站是不够清晰明了的,他一个字都不想说,嘴巴闭紧了。

穿过拥挤的人流,将半个身子先挤出去,待到人少的地方,张望忙着嗅上一大口,总觉得有梦里的甜。

坐上哥哥的车子,张望的一只脚就已经迈进了家门,剩下的一只脚只消几句问候的话,连带着些关心和想念,自然而然就抬进去了。回家是张望不用刻意就能做出来的动作,是刻在骨子里的。

漆红的大门旁,站着两个女人,一个张望的妈妈,一个他妈妈的妈妈,是听到车声就非要出来迎他的。她们早早准备好,数着日子等完又数着钟头等,人却等老了。张望的外婆在门前佝偻着,靠着拐杖撑着,靠着闺女扶着,脸上的笑容更形象了,挂在皱纹里,是能够摸到的。嘴里念着:“我小乖,我小乖。”张望的旧时光就是这样被唤回来的。

老太太姓张,名字是张望所不知道的,况且他也不敢直呼其名,是对老人天生的敬畏——他一出生,她就老了。张望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自然觉得她比亲奶奶要亲,是每次回家第一个想见的人。只是这样的亲因为习以为常的见面而逐渐平淡起来。在老太太面前时,张望往往什么话都没有,甚至连头都不抬,总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张望同老太太的交流,是越长大越少的,只有最开始的那一句问候,以及回家前的一声道别,有时是连道别都会忘记的。“我把话都对谁说了?”张望没有答案,也没有想要去寻找答案。

“舅奶。”张望低低叫一声老太太,倒像是第一次见面。

“我小乖来家了。”老太太还是这样唤着,像是张望在外面受了很大的委屈,怎么看怎么心疼的。

王以深停好车子后,到底把所有人都劝进屋子里,语气里满是责怪:“都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张望把行李放到堂屋后,忙着帮王琳端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长长的桌子上,盘子竟险些摆不下。王琳唤着张望把碗端来,又从锅里面给他盛了些他爱吃的菜,以为盘里不够吃似的:他们还没开吃呢!

吃饭的时候,王以深接了个电话,说了两句又给挂了。

“谁打的?”王琳什么事情都要过问一下,俨然日积月累的习惯。

“俺朋友,”王以深说着,随口补充着电话的内容,“说是人家给他两条小狗,他不想养,叫我过去拿。”

“不知公狗母狗。”老太太暗自嘀咕着,声音倒是清晰:“公狗好。”

王琳倒是不在意狗的公母,但也认同老太太的说法,“公狗能看家。”心里却是希望狗的品质能好一点,“要是小草狗就好了。”

“不知道,没说,我下午去看看。”

许是许久没有尝到过家里的味道,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味道到底是极美的。张望准备开怀畅饮,心情激动下,不料胃口先饱了,任老太太怎么劝,都不愿意再盛第二碗饭,是令老太太失望的,“是不是不好吃?”张望咬着牙又吃了两口菜。

王琳把张望的衣服送回家后,又骑着车子回来了,“我帮你把被子晒了,今晚盖着舒服。”她没想过得到张望的感激,却什么事都考虑周到,“别以后埋怨我就好。”王琳做的从来都是这样的母亲。

下午一点钟,王以深抱着一口箱子进了家门,盒子用红色的绳子系着,其实什么都没有封住,——小狗跑不出来的。

他把箱子放到地上,将小狗从里面拿出来,两只狗都躬着身子,有的是对陌生地方的恐惧。不消一会倒能够动起来,左右跌着,晕车了一样,往角落里钻起来。

王琳把小狗捉出来后,对着灶台和厕所拜了拜,是希望它们的屎尿不要随意乱拉的,多年以来的规矩,——小狗应该自己懂。

张望想抱一只回家养着,王琳没同意,“抱回家也天天往这边跑,留着两只一起作伴吧。”

张望没有争取,想想也是这样的道理,安置好小狗后,他就坐在王琳电动车的后座回家去了,是一个很敞亮的午后。

沿着小路骑行,两边都是菜地,是人家故意留出来的土地,种些辣椒,韭菜,豆角等蔬菜,吃的时候可以择新鲜的,邻居也可以采摘,是打声招呼就没问题的,属于农村特有的活动,——城市哪有这样的土地。

屋檐后坐着的老人,都处在他们昨天就处在的地方,马扎还是那个马扎,甚至石头都没有变过,风吹着日晒着,只把人的年龄改变了。

看着王琳身后载着张望,忙不迭的问候:什么时候来家的?多大啦?数不清的夸赞,——张望都一一问候了。

“俺们队的人都不孬,”王琳说着,是询问张望的语气,又不容他质疑,“都关心你呢!”

张望不可置否,两人也到家了,依然是红色的漆门,每家都有的东西,厚重,沉闷,保护着一整个院子,包括偏屋,菜地,水井,晾衣绳和燕子窝。

晾衣绳上挂着被子,是王琳提前晒好的,如今又晒了一遍,怕不够暖和似的,一层又一层的阳光,把张望不在家的日子都存下来了,一睡着就能梦见。

家是这样才会永远不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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