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和蒲团在地面上拖动的摩擦声。
乌松月食指搭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她预判的不错，这屋子隔音果然不怎么样，这么细微的声响都听得见。不知道万一他们说点什么，会不会被人当做河神显灵了。
现在她有点理解洛璃不想和凡人接触的心理了，神明还是远离普通人，保持神秘的好。
要不然会产生很多难以预料的麻烦。
她无疑间听到外面的女子不太情愿的声音。
“娘，我为什么要来拜她啊。她都死了，拜她有什么用。”
“不许胡说，”年老一些的女性声音在厉声制止她，“现在这是河神娘娘，你恭敬一些，看在她生前与沈家的缘分上，肯定会照顾你一些的。”
嗯？沈家？
乌松月靠着洛璃正迷糊着，听到“沈家”不禁坐直了上半身。抱着她亲昵的洛璃也徐徐睁眼，眼神像是凶兽被入侵领地后的暴戾凶狠。
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乌松月愣了下，转过身安抚地抱住他，抚摸他的后颈。
“别急，我不在意的。”
到了现在乌松月还不确定要不要说她不是沈薇这件事。
洛璃对她的占有欲愈发明显，说她不是沈薇，他肯定会对她追根问底。等到她脱离小世界……想到这个可能，乌松月的心脏一突。
洛璃的神力到底能影响到怎样的维度，她并不确定。
即使没有询问极夜，她的潜意识也在警告她，把真相告诉洛璃十分危险。
暂时按下了这个想法。只好把注意力先转移到殿外。
倒也想听听看，沈夫人母女两个究竟有多么厚脸皮。敢求到她面前来。
她听到“咚”的一声，大概是沈瑜跪在蒲团上。
乌松月听到她碎碎念：“河神娘娘在上，请保佑信女觅得如意郎君，婚嫁顺遂。”
沈瑜的语气依旧不情不愿。
沈夫人倒是厚着脸皮虔诚的帮她女儿求姻缘，且更实际。
“河神娘娘在上，愿小女和赵大人议亲顺利。”
嗯？赵大人？是赵子明？
沈瑜那天突然出现，果然是看中了赵子明。也对，她能看出赵子明日后必然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善于谋划的沈夫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沈瑜那些邪门歪道的想法，一半都像她娘。
啧。就是不知道赵子明会不会像原主的糊涂爹一样，引狼入室。
沈瑜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又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沈氏母女站了起来。乌松月听到沈瑜不满道：“她能当这个河神娘娘，还不是我让给她的。要不是我想到替嫁的主意，她现在还在沈家窝着呢。”
接着是沈夫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呵斥她：“慎言！你这样怎么当官夫人！以后还管不住这张嘴的话，叫京城里那些贵女夫人们怎么看你。”
沈瑜撒娇道：“娘，这不是只有咱们两个人么。说一说能怎么？天知地知，怎么她沈薇还能从河里蹦出来不成？”
乌松月听到后冷笑，她要是再不出现，岂不是辜负了沈氏母女的期待。
沈氏母女想通过嫁娶从商变官，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她还手握着洛璃授予的权柄，随手给披帛施了法术。法随心动，转瞬间就站在了神像旁的阴影里。
法术带起微弱的气流，殿内的烛火跟着轻微的摇晃。乌松月半张娇艳的容颜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殿内原本只有沈氏母女二人，交谈间能听到沈瑜略微尖锐的声线在殿内回荡。这样的幽静的环境，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会被放大。
听到动静的沈瑜朝她看过来，乌松月满意的看见沈瑜的撒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在她缓步走出后，那张还算姣好的少女面容上表情逐渐扭曲。
沈夫人本来背对着她，注意到沈瑜的神情后产生了不解，也转过头打算一探究竟。接着，乌松月看到了沈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面无表情的视线向下，又落回沈瑜身上。
沈夫人腿都在发抖了，还不忘护在沈瑜身前。
乌松月心想，沈夫人倒是个好母亲。可惜她不该拿沈薇做牺牲品。
她开口道：“我刚才听见小瑜说想见我？可惜没如你所愿从河里出来见面。”
小瑜还是沈夫人刚嫁过来没暴露嘴脸时，沈薇对沈瑜的称呼。想来能唤醒沈瑜一些关于往事的记忆。
刚见到沈薇出现，沈瑜还能催眠自己是幻觉，听到沈薇开口说话，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若不是有沈夫人拽着，怕是要直接摔倒。
半晌，沈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乌松月撇了她一眼，面目冷肃的拿起香案上香借着蜡烛的火点燃，随意插在香炉里。
按理来说，她的动作可以算是轻蔑不敬。
沈瑜看到拧紧了眉，心里也多了一份紧张。
她刚刚敢胡言乱语也并非不畏惧河神，那只是她和她娘两个人在时说的浑话罢了。而沈薇的动作是在她们二人面前，明目张胆。
沈瑜心里的判断已经被影响，有所倾斜。
巫祝疯了、洛城有了河神娘娘、一桩桩一件件压下来。沈瑜惊慌不已。
她压住狂跳的心脏，吞着口水，声音颤抖问道：“你……你想怎样？你别虚张声势，我不怕你。”
沈夫人赶紧拽住沈瑜的袖子，眼神凌厉的示意她别说话。
沈夫人到底比女儿老练，饶是看见沈薇死而复生出现在她们面前，也能快速冷静下来。
有什么能比女儿的未来重要呢？她就这一个女儿。
她赶忙努力扯出一个笑脸，试探着靠近乌松月。
小心道：“河神娘娘，薇薇，洛城都传您人美心善法力无边。小瑜她最近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你也是她姐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能不能保佑她？”
“保佑她？”
她冷着声线，尾音上挑。
乌松月身后的披帛飘在空中，烛烟和香火纠缠下冷肃的面目居然和上面神像的气质有几分重叠。
沈夫人身子一颤，声音渐渐低下去。
“就算……看在你爹的份儿上。”
沈老爷是沈薇的亲爹，她盘算着总有几分养育和血缘的恩情在。就算沈薇真的成神了，也要看她爹几分薄面吧。
乌松月打量着她，一直没说话。沈夫人快站不稳时，乌松月勾起嘴角，回应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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