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阴影内部
黑水涧的死寂,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洞穴入口处,破碎的骨骸阵法兀自闪烁着不甘的幽绿余烬,像垂死昆虫仍在颤动的节肢。空气中弥漫着能量对撞后残留的焦糊味、守棺人最后融化时逸散的灵魂腥气,以及那块古老骨头碎片被强行激活后散发的、冰冷而厚重的威压。
阴影矗立在废墟中央。
它不再是虚无中那个相对“抽象”的能量聚合体。降临现世,吞噬碎片,消化守棺人,这一系列狂暴的行为,仿佛给它无形无质的躯体强行灌注了沉重的“实质”。它庞大的、暗沉的形体压迫着周围的空间,连那些飘落的尘埃都似乎畏惧地绕开它盘旋。表面不再仅仅是蠕动,而是隐约呈现出类似肌肉纤维般扭曲盘结的质感,那些新浮现的、与碎片同源的古老符文虚影,如同刺青般在它暗沉的“皮肤”下缓缓流转。
体内,是一片更加汹涌的混沌。
守棺人那饱含疯狂、知识与绝望的记忆洪流,远比守墓人的要庞杂、深邃得多。无数破碎的画面、拗口的咒文、隐秘的地理、关于其他守棺人支系、关于更多“钥匙”碎片下落的线索……如同被炸开的档案库,在阴影那本就混乱的意识海洋中掀起新的惊涛骇浪。
“初孽”的意志贪婪地吞噬着这些“养料”,尤其是那些关于其他碎片位置和“归”之路径的信息,让它发出了满足而急切的低吼。力量,更多的力量,更完整的“钥匙”!
“陈家人”的意识碎片,则在这股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知识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几乎要被彻底碾碎、同化。爷爷的脸,阿贡的血,祠堂的冰冷……这些属于“人”的记忆,在守棺人那跨越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充满了祭祀、封印、监视与绝望的宏大叙事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自身存在意义的虚无感,冰冷地弥漫开来。
而阿贡那早已湮灭的意念,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阴影缓缓地抬起了那只融合了骨头碎片的“手臂”。碎片已经不再是独立的个体,它的物质形态正在与阴影的能量躯体缓慢融合,只留下那股精纯古老的能量核心和其承载的“钥匙”特性,如同一个强大的器官,被植入了阴影的体内。手臂的轮廓因此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看到类似指节的凸起。
它需要整理。需要消化。需要从这片信息的泥沼中,提炼出下一步行动的路径。
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转向洞穴之外,黑水涧上空那永恒阴沉的天光,透过弥漫的黑雾,投下微弱而扭曲的光斑。它“看”着这片它刚刚以暴力征服的土地,感受着空气中比河岸处浓郁了数倍不止的“业力”余烬和各种混乱的能量波动。
这里,是它的第一个“据点”。
但它不能久留。守棺人临死前那声惊怒的厉啸,以及他记忆中关于某些“监视者”和“清理者”的碎片信息,都表明此地不宜久留。更大的危险,可能正在被刚才那场剧烈的能量冲突吸引而来。
阴影开始移动。
它那庞大的、沉重的形体离开破碎的洞穴,踏入粘稠的黑色河水中。河水无法沾染它分毫,反而像是畏惧般向两侧分开。它所过之处,岸边的苍白骨骸无声地化为齑粉,扭曲的藤蔓迅速枯萎。它像一个移动的污染源,行走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自身散发的威压与环境的“业力”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它一边移动,一边内视。
它强行压制住“初孽”那急于寻找下一块碎片的躁动,将大部分意识沉入那片新获得的、属于守棺人的记忆之海。它不再是粗暴地吞噬,而是开始梳理,检索。
守棺人的记忆,如同一幅用疯狂和偏执绘制的、关于这片群山诅咒的地图。
它“看”到了更多被标记的地点:
北方,越过三重毒瘴笼罩的山岭,有一处被称为“泣血谷”的地方,据说那里埋葬着一位在古老年代试图强行封印“源棺”而失败的陈氏先祖,他的随身“引路骨”可能随之陪葬,并在漫长的岁月中,与谷中积聚的凶煞之气产生了异变……
西方,深入一片终年笼罩在迷幻雾霭中的“葬影林”,林中有一口早已干涸的“镇魂井”,井底似乎封存着某块在早期封印仪式中碎裂的、至关重要的骨片,但那里盘踞着无数被幻雾扭曲了神智的凶物……
还有……东方,靠近那条奔涌大河的源头,一个被守棺人记忆刻意模糊、充满了禁忌与恐惧标记的区域,只隐约提及“骨之冢”、“沉睡的监视者”等只言片语,似乎与“源棺”最初的位置,或者说,与“初孽”被剥离“源核”前真正的“躯体”有关……
每一条信息,都伴随着相应的危险警告——盘踞的凶煞,诡异的自然环境,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像守棺人一样“醒着”的、或更加古老可怕的存在。
阴影“消化”着这些信息,冰冷的意识中进行着权衡与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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