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乾的整个叙述中，尚一博捕捉到了“尹邶”这个名字。
本以为听到这个名字会激起内心的波澜，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内心异常平静，这份超乎寻常的平静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相较于对这个人情感的淡漠，他眼下更为关注的是“尹邶”——他生物学意义上的亲生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尚一博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弄清自己的身世来源，对他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
张乾端起了杯子，想要喝水，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他随即站起身，问道：“我能去喝口水吗？”
简征严厉地回答：“不能。”
尚一博却淡淡的说了句：“你去吧。”
张乾跛着脚走出了房间。
简征也站起身来，打算跟出去，却被尚一博一把拉住，“别急，坐下，让他去。”
简征怒道：“你就不怕他趁机跑了？”
尚一博冷静的说：“如果他不想说，就算不跑也没用，对吧？”
简征听了，大咧咧地重新坐下，“也对。”
尚一博接着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他是需要点时间缓一缓，我们就给他这个空间，等一等。”
简征嘀咕道：“还是你狡猾，这种缜密的思维方式简直和汪捷一模一样。”
“你别搞错了，我就是汪捷。”尚一博说道。
难得的是，简征这次没有继续抬杠，适时地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张乾就回来了。他刚一坐下，就开口继续说道：“我的伤刚好些，就开始配合各个主管部门的调查工作了。”
张乾盯着桌面，手指交叉紧握着杯子，由于用力过大，手背上的疤痕愈发凸显，显得格外刺眼......
他每次接受有关部门的问询之前，校领导都会出面先与他谈话，帮助他梳理整个事件的脉络，并提醒他回答问题时应侧重的几点。
几轮调查下来，张乾总结出了一些套路，那就是一定要围绕实验中心内部管理问题和专业能力问题这两点来阐述，毕竟，实验中心是独立于学校之外的，学校跟它只是合作关系，这样学校就能避免连带责任。
在他的记忆中，市里某位领导的秘书也曾来看望过他，并提醒他是否存在实验预算使用及监管方面的问题。
张乾将这些都记了下来，而且那位秘书还暗示他，他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但需要申请认定。如果申请获得批准，不仅医药费会由公家承担，连后续的整形费用也会一并解决。那位秘书信誓旦旦地保证会为他争取。
既然已经死过一回了，干嘛不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机会，也能活得有尊严，成为让人不敢小觑的人上人。
张乾紧咬着唇，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当时的处境，你们永远无法真正理解。”
简征忍不住打断道：“所以，你就开始胡说八道，你亏不亏心啊。”
尚一博也生气地追问：“你到底都向调查组说了些什么？”
张乾的笑容扭曲得丑陋无比，“我能说什么？说什么是我能决定的吗？”
“他向调查组报告说实验经费没有按照批准的资金计划执行，存在资金挪用的情况。还提到在申请经费时，预算存在造假行为。”简征一一列举，语气中满是愤怒。
尚一博冷冷地说：“这些都不是导致爆炸事故的真正原因。让他继续说。”
张乾回应：“当年根本没有人去深入调查事故的真正起因。”
尚一博接着问：“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学长给你的留言，你有没有转告给周教授？”
张乾说：“我还没来得及见到周教授，爆炸就发生了，我怎么转告他？难道要烧给他吗？”
尚一博无奈地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张乾的嘴唇微微抽动，“我应该变成什么样？讨好你，哈着他吗？那个在你们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人早就死了。”
尚一博沉默了。
简征愤怒地指责道：“你胡编乱造地说那些谎话，知道害了多少人吗？”
张乾冷冷地回应：“我说那些话的时候，那些人早都死了，又不是我害的。你应该问问，我救了多少人，帮学校摆脱了追责的困境，还帮了那些官员一把。我不这么说，死了的人也活不过来，还不如成全我，我究竟错在哪里？”
简征激动地喊道：“那我妈呢？你的奖学金都是我妈找人帮忙才申请下来的，你不但不感恩，还害了她！”
张乾辩解：“我怎么知道常市长这么大的官会自杀，再说，常阿姨的事情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吧。”
简征气得说不出话来。
尚一博沉声问道：“你那个学长留给你的计算结果，你交给调查组了吗？”
张乾摇了摇头：“没有。”
尚一博追问：“为什么？”
张乾解释道：“因为调查组并不知道学长来过实验中心，我想学长也不愿意被人知道他曾经发现过实验数据的问题，所以我选择帮他隐瞒。这样至少对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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