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化二十三年,冬日,达州。
地上的积雪已经堆了有半人高,天上下来的雪不疏也不密,窸窸窣窣的,只让人觉得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
梁崇用钳子扒拉了一下炉子里的煤炭,抖掉表面的灰,迎风吹了一会,火星子立马就变大了。
接着,又在炉子上放上擦拭干净的铁网,用来烤前几日舂好的糍粑。
冻得梆硬的糍粑在炭火的烘烤下慢慢变软,最终像气球一样鼓起来,又迅速地瘪下去,梁崇眼疾手快的给它翻了个身,就怕烤糊了不好吃。
糍粑烤好,又顺手从桌上拿过几个从南方运过来的橘子,放在铁网上面,等橘子皮微微变软之后,剥掉皮吃里面的芯,撒上点糖或者蜂蜜,酸味会少很多。
据说还有止咳的奇效。
烤了没两个,院门便被打开,一个头上梳着两个小包的小女孩儿像箭一样跑了进来,冲进梁崇的怀里。
脆生生的问道,“娘亲,您今日没去店里呀,在做什么好吃的呀,我老远便闻到香味了。”
平安和旺财本来懒洋洋的趴在炉子边烤火,一见到小主人,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围着小月儿嗅嗅闻闻,尾巴摇得快出残影。
梁崇一个不察,被她扑个满怀,耐心的替她摘掉肩上的雪花,又将旁边烤好的橘子递给她。
谢湍意提着东西,比闺女走的要慢一些,一进门,见到小月儿在梁崇跟前撒娇,无奈的笑笑。
转身插上院门,踏着院里的青石板走进来,边走边跟梁崇告状,“你闺女今日又在季夫子的课上睡觉了。”
放下父女俩的书箱之后,谢湍意顺手从盘子里拿了个烤好的糍粑咬了一口,又去厨房拿碗盆把刚买的羊肉汤和馍腾出来,摆到桌子上。
外面稀稀疏疏地下着雪,一家人在屋子里边烤火,边吃热乎乎的羊肉汤锅,小月儿边挨训,边冲着谢湍意扮鬼脸。
夫妻俩是在小月儿五岁那年搬来达州的。
按照夫妻俩的规划,庄子和店铺才刚步入正轨没多久,小月儿再大一些再搬家也不迟,不然到达州以后,一切都得从头到来。
不过淳化二十一年的时候,营州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近几年,大业朝的国力逐渐强盛,旁边的几个小国以及斯诺已经安稳了许多,国内的战事也已经平息了许久。
但随着新帝的野心逐渐显露,大业朝开始不断对外扩大商业版图,还会时不时兼并一些小国的土地。
那起骚乱,就是因为大业朝兼并的其中一个小国的人为了复仇,扮成海丽苏人偷偷溜进城里,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杀了好几个无辜的百姓,又打到府衙,半天才被官兵镇压。
良禾村地处偏远,倒是没怎么受到波及,就连知道这个消息,都是几天后的事了。
梁崇的店正在街上,距离事发地没多远,事发之后,官府派官兵挨家挨户的搜人,搞得城中百姓草木皆兵。
梁崇只能庆幸自家的房子挨着学堂,离几条商业街比较远,不然房子附近就是谢湍意上工的地方,家里还有小月儿,若是被那群人闯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这只是一个偶发事件,但终究还是给夫妻俩敲响了警钟,只要营州一天和临国接壤,发生类似事件的概率就要比其他城市大的多。
而他们一家只是普通的百姓,既无大量的人手护卫,也没有绝佳的自保能力,承担不了一点风险。
考虑再三之后,想到小月儿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夫妻俩麻溜的搬了家。
达州虽然和营州比较近,但中间毕竟隔了一段距离,又是护卫森严的大城市,且若是发生战争,达州属于第二道防线,危险程度比营州小得多。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祁怀瑾兄弟俩在小月儿两岁的时候,便期满返回雍州上任了,新来的知府是个守成的,虽不至于出什么荒唐的政策,但各种教条比俩兄弟在的时候要森严上不少。
百姓和商人的生存空间也被大大压缩,不如达州友好。
谢湍意辞了营州那边的活计,重新在达州找了份夫子的活儿。
这几年,他的岁考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又教出了好几个考上了童生的学生,颇有些“金牌名师”的味道,身价也水涨船高,倒是不愁没有学堂要。
至于梁崇,这几年间,除了摆弄庄子里的那些土地,还有店里的各种收入,也攒了一笔不菲的银子。
夫妻俩这几年一直都在密切关注达州的各种消息,还让谢大伯和曹姨他们一看到合适的房子和庄子,立马通知他俩,因此几经周折之后,买到了一个大小合适、离城里又近的庄子。
有将近七十亩田地,带了四十亩的林地和一个小山包,另外还有一个池塘。
梁崇过来以后,先是托谢大伯的关系,找了个可靠的本家亲戚当庄头,帮忙管理田庄,又找了几个本地村子里的长工,慢慢地将庄子运转起来。
达州和营州的天气大差不差,庄子里面种植的作物,还是和营州一样,每隔两三年便种种羊肚菌和甜菜,平常以种粮食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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