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对面，云长生盘膝坐在蒲团，难得的睁开眼，做认真听讲状。
恍惚间时间好似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那时的师徒二人也是像如今这样，一个讲道，一个听。
白雪奏乐，寒风为食，一讲就是好几天。
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山顶不止师徒二人。
在云长生背后有个雪人，听到林夕说话后，雪人难得的动了下身体，转过了身。
地上，一柄剑埋在积雪里，只露着剑柄。
“化神前与化神后，仙凡之别吗？”云长生根据这些年的见闻，答了句。
自从修为到了化神之上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凡俗事物了。
“还有呢？”林夕又问了句。
云长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出了一句话：“比之前更加喜欢修道了？”
“……”林夕美眸盯着云长生，实在是无力吐槽。
“到了化神，也就成了真正的修士，从此仙凡有别。”
“你既然想要成仙得道，那你需要明白一件事，修士一生，不悔。”
“你可以奸淫掳掠，欺压良善，但做之前就需考虑后果，做好被修功德之人枭首的准备。”
“你可以一辈子修桥补路，但行好事，可也要做好耽误了修行，最终寿终而死的准备。”
“你可以一辈子坐于深山，只与道相伴，飞升天劫落下时，看着底下滚滚红尘，或许会遗憾于不曾经历，但心中不能有后悔。”
“做了选择，那就要做到问心无愧，你要确定那是你想做的，就算做错了也无妨。”
“做错了也无妨？”云长生低语着问道。
“无妨。”林夕点头同意了云长生的话，她继续道。
“不管是神是人，总会有犯错的时候。”
“你犯过，我也犯过，其他修士也犯过。”
“有些错误得到了谅解，有些错误得到了弥补，还有些错误，一辈子都不能挽回。”
“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做了，就是做了。”
“不要去想着当时如何做，这个错误也许就不会犯。”
“不要沉溺于不可改变的过去。”
“知道错了，至多下次避开，或者下次做的更好。”
“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一辈子都修不成渡劫修士。”
“修士一生或许有遗憾，但求不悔，后悔是世间最没用的两个字。”
“这两个字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在你静心修道时蚕食你的心，吞噬你的魂。”
“修士一生，但求不悔吗？”云长生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回忆往昔，目光平淡的看着过去的自己，最后道了句：“自化神后，我未曾后悔过。”
不管是背棺而行，又或是修了太上忘情，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做出选择时，就已经考虑过了后果。
“你需要一直如此，哪怕没了太上忘情的心境。”林夕抬起玉手，抚过云长生的脸。
语气没有纠缠，没有不甘。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不会再纠缠云长生，尽量减少自身对云长生的影响。
如若在她消失的情况下，云长生还是一直想着要化道。
那她只能去尝试着让那朵最凄美的花，在鲜红的土地上盛开。
不悔这两个字是对云长生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如若真有那一日，那她就算变成了修仙界人人喊杀的女魔头，她也不悔。
雪花飘飘洒洒。
顺着玉颈落进了道袍里，被体温化成了水。
“有点冷呢。”林夕抬头仰望着纷飞的雪。
寒风停止了呼啸，白色的雪花消散一空。
渡劫修士在此界几乎无所不能，但也只是几乎。
就像那颗蓝星上常有人调侃金钱无所不能，前缀也是几乎。
“跟我来。”林夕瞥了眼埋在雪里的雪云剑，起身，掸了掸道袍上的雪。
云长生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就没再管。
林夕讲一些与修行有关的事，那他就认真听一下，不讲了，那就不听了。
女人的背影萧瑟，看着比以往瘦弱了很多。
入魔，云长生的太上忘情，寻找七情花的材料。
这些事让她四处奔走，扰乱她的心境，让她几乎精疲力竭。
可就像她所说，有些错误可以得到原谅，有些错误得到了弥补。
但有些错误既不能获得原谅，也弥补不了，始终不可挽回。
云长生之事，或许将成为不可挽回之事。
对此，林夕当初在睡于黑棺中时，就有了预感。
当初的她一心修行，也想让云长生心无旁骛的修行，不要去理会已经过去的事。
“如今，你终于变成了当初我所想的样子。”
“虽然不能让如今的我开心，但一心修道其实也不错，强大了，遗憾就会少一点。”
“可你不能化道啊。”
纤瘦的人影在雪地上落下一个个秀气的鞋印。
一柄剑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心里嘟囔着：都是歪理邪说！
前面的人影一停。
心里还在骂骂咧咧的飞剑立刻悬浮着不动，生怕林夕把他给拆了。
“看你岁数大，叫你一声前辈，那是给你面子。”
“别整天一肚子坏水，给我相公瞎出主意。”
雪云剑：……
难道是他的林夕飞升计划1.0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
那些话都是趁着林夕离开才说出来的。
雪云剑瞬间有了底。
飞剑静静飘浮着，一动不动。
林夕盯了他一会儿，见什么都没诈出来，这才背着手，施施然的走进了四季洞。
嗖。
云雪剑出鞘。
小萝莉剑灵眨巴了一下水灵灵的眸子，嘴里嗦着手指，疑惑的看着林夕。
“你和他一起封锁住洞口，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如何哀求，都不要让我出去。”
“咿呀？”
“我会暂时放开你们的核心，并且将有关你们核心的记忆全部忘却。”
林夕说到这，看了眼洞门口：“有些人别想着跑路，我只是暂时忘了，但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雪云剑：……
林夕说完后，盘膝坐下。
如果没了她的影响，云长生就不会想着化道了，那她不介意消失一段时间，直到云长生自行达到爱世间众生的心境。
如果还是一直想着化道，那就只能化身修罗试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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