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熙，生死轮回自有定数，我不能干涉。”
北辰的声音于电话那头的女子来说突然变得很遥远，好似自无尽的天边悠然传来。
带着无法抗拒的压迫和威严。
明明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可她竟觉得有些无法喘息。
这便是宁熙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神，和人之间的区别。
过往只是觉得他很强大，拥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和能力，可如今，却只觉得遥远。
她执着的生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轮回宿命。
清清淡淡，无需挂碍。
“那我呢，你亲口说过，我的命数因为你发生了改变。”
“北辰，我不要你许的任何承诺了，你不用再承担我的报应，只求你救救我妈妈。”
“我可以老，可以死，可以和他们一样入轮回，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她好起来，求求你。”
宁熙压抑的泪水尽数自眼眶滑落，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一遍一遍地求着那头的神。
她真的不在乎了，什么都不想要了，哪怕这辈子都这么和他耗着，最后落得一场空，死去再入轮回，她都愿意。
只要妈妈好起来。
“宁熙。”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知何时便自她的头顶响起，女子缓缓地放下耳边的手机，抬起头，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神诋。
手撑着身后冰冷的墙壁，宁熙慢慢地站了起来，纵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连他的面容都看得不甚清楚，可她依旧倔强地看着那隐隐约约的紫。
“纵使我不曾出现，她的结局亦不会有所变化。”
“你和她的情况不尽相同。”
北辰轻轻地将宁熙拥进怀中，抚着她紧绷僵直的纤背，眸中晕开淡淡的波澜。
本不欲过来，可看到她哭的这番凄楚绝望的模样，他终是于心难忍。
这是云柔的命数，不管他有没有出现在宁熙身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怀中的女子却是他的劫数，因着这一点便和其他凡人不同，就算他为她逆了天命，也不会招致无法承受的业报。
“你不能救，是不是。”
宁熙虽然此刻崩溃，可到底还不算完全失了理智，北辰的话已然说得明白，母亲的命便是如此。
改不得，也没法改。
他们只能认。
她用力推开了抱着她的男“人”，鼻尖萦绕着属于他的清冽冷香，可她此刻越闻越觉得心冷。
宁熙知道不该怨他，他虽是神，是紫微大帝，可也受天界法度的约束。
但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她却只能眼睁睁放弃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忍受。
她转过身，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走了出去。
她怕自己再和他待在一个空间，会彻底崩溃。既已知道结果，又何苦再做无谓的强求和挣扎。
他答得无奈，她求的也绝望。
不若去陪妈妈度过最后的时间。
北辰的身形渐渐淡去，走出安全通道时，来往的人已经看不到他。
静静地走到病房门口，他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酆都勾魂使，眉目清淡，自成风华威严。
“帝君。”
黑白无常恭敬地同他见礼，只觉得身上好像压着磅礴的山岳，和天帝并驾齐驱的大帝，身上的神威又岂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小鬼能抵挡的。
险些连跪拜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被压倒在地上。
却也不知这位常年不出紫微宫，静心苦修的顶头上司为何会出现在人间的一间病房门口。
这一趟差办的，委实不易。
“晚一刻再行勾魂。”
北辰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地上的两个鬼差，不待他们开口说些什么，便迈开长腿步履平稳轻慢地向前走。
在走廊尽头的一方长椅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幽冥鬼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纠结和憋屈。
紫微大帝的命令自是不敢违抗，只是这时间都是一早安排好的，他们今天也不止牵这一个魂......
两个小鬼差分外头秃地站在病房门口，眼看着时辰过去，再默默等一刻。
而里面的宁熙却不知北辰又为她多挣了一刻的时间，不然她刚刚回来便只能见到抢救无效，猝然离世的妈妈。
云柔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抢救过来，恢复些意识，便看着女儿和丈夫一人一边紧攥着她的手。
许久未曾落泪的她，眼眶终是缓缓湿润。
不知为何她忽然又觉得身体一点也不痛了，甚至隐隐有股暖流在四肢百骸弥漫，在二人讶然的视线下，云柔缓缓地坐了起来。
此刻的她却是灵魂即将离体却被强制收回的状态，已然是个半死的人。
这是北辰能给予的极限。
“妈，你怎么......”
“阿柔，你......”
宁熙和宁靖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然和惊愕，没想到她突然好像没事人似的坐了起来。
甚至他们握着的手都有了力气，也有了温暖。
“突然有了些力气，想坐起来再好好看看你们。”
云柔笑了笑，从医许多年她对自己此刻的身体情况也有些茫然，但却绝不会将它看成好的征兆。
毕竟身体的病症不可逆，虽不像是回光返照，却也不是痊愈的迹象。
不知这种状况能维持多久，不若趁此机会好好同他们说说话。
“熙熙，以后多回来陪陪你爸。”
“在外工作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你好，我也就安心。”
“还是那一句话，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云柔朝女儿展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嗅着孩子身上多出的淡淡冷香，她的眸中晕开些波澜。
这并非宁熙身体自然的馨香，也不像是香水味。
就好像是突兀的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却不显违和，巧妙地与她融合在一处。
云柔也不知为何此刻的感官异常的敏锐，甚至能察觉到以前不曾发现的细微变化。
但疑惑也仅是一闪而逝，她复又轻轻松开怀中努力控制着泪水的女儿，伸出手轻轻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没什么好哭的，你已经大了，总要一个人面对生活。”
她的声音还是如常的清脆，中气十足。
说完宁熙后，便将视线移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宁靖业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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