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正在慢慢吃东西，手好使的能自己用筷子，手不好使的就把头低在托盘旁，用勺子往嘴里扒。
她们似乎完全没受到黎秋生言语的影响，仍旧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东西。
有个手腕无力的老人维持低头的姿势太久，头一沉，下巴重重磕在桌角。
“嘶……”卜易倒吸一口冷气，揉了揉下巴。
王琰调侃她：“感同身受？看起来是挺疼。”
卜易辩解道：“不是，真的疼，我刚刚真的疼了一下，现在还是有点疼。”
夏锄禾看看卜易，又看看方才撞到下巴的老人，卜易是她的护工。
夏锄禾忽然想起进入副本第二天，刚拿到老人资料时，黎秋生觉得脖子酸痛，而黎秋生负责照顾的老人，在前一天刚被叶姐打了一顿。
联想到这一点的不止夏锄禾一人，李月用力捏了下老人的肩膀，随即她的肩膀上传来一阵迟缓的钝痛感。
副本将老人和护工的痛感绑定在一起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人若是死了……”黎秋生若有所思，“要选个不那么痛的方式下手吧？”
夏锄禾：“……”这孩子没救了。
夏锄禾给黎秋生安排了一个任务，跟踪另外四个进化者，看他们会怎么做，他们的做法又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为了方便看到现场直播，夏锄禾把蜂鸟指给黎秋生用了。
四人组没有多少耐心，拿到文件之后，就有两个人想对老人下手，但被另外两人阻拦了。
黎秋生趁他们挖野菜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实验”。
“尽快动手吧，老大，护工们的态度很明显。”
“我们欺负那几个老头的时候，那些人都快忍不住叫好了。”
“不行，恐怕没那么简单。”
“老大，别等了，这个副本里的资源太少了。越快动手，奖励越多，我们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副本，上个月的副本不也是这样吗？杀了对应的怪物就能出去。”
“让我再想想……”
……
“想想”的结果，就是他们决定再观察一天，明天动手。
黎秋生和蜂鸟把四人组的动向带回来，众人都没有率先开口。
夏锄禾道：“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黎秋生道：“明天，等他们动手之后，如果真能顺利脱离副本，而我们又没有副本核心的线索，我想……”
她的意思很明确，她想效仿四人组的行为。
李月道：“我无所谓，如果你们担心危险，我可以第一个来。”
路当归道：“不靠谱，等最后一天再说。”
卜易和王琰的态度，跟路当归一样，夏锄禾也更加赞同路当归的想法。
夏锄禾给了黎秋生一个警惕的眼神：“不要贸然尝试。”
“知道了。”黎秋生嘟囔。
夏锄禾没提出更多要求，她怕说的越多，黎秋生越不听话。
入夜。
夏锄禾磨磨蹭蹭地待在老人的生活区不走。其他队友来问，她也一一搪塞过去。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路当归道：“我陪你。”
“太危险了。”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夏锄禾才把其他人支走。
“我知道。”如果不危险，路当归也不会选择留下。
夏锄禾正要再说些什么，楼道里忽然传来播报：“晚间有专门的护工看护，请其余人员不要在楼中逗留。”
播报声整整响了三遍，声音一遍比一遍，最后一遍几乎就在夏锄禾耳边响起。
夏锄禾正想找个地方躲一下，眼前景物一闪，她和路当归一同被弹出生活区，冰冷的铁门毫不留情地挡了她的路。
副本没留下一丝可钻的空子。
没办法，夏锄禾只能回去。
夏锄禾躺在床上，眼皮越来越重……
酥酥麻麻的痒意在脸庞上蔓延，一阵风刮到脸上，刮去了睡意。
夏锄禾转了转脖子，感觉浑身僵硬，尤其是腿部，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五官也很奇怪，耳朵里像灌了水一样黏腻沉重，只能听到极小的声音。
一个粗壮的身影飘到夏锄禾床边。
夏锄禾想翻身躲避，身体却不听使唤，连翻身都费劲。
床边的人掐着夏锄禾的咯吱窝，将她提到床头坐好：“张嘴。”
夏锄禾咬紧牙关，一咬才发现嘴巴漏风，咬不住。
那人见夏锄禾不配合，径直捏住她的下巴，将胶囊丢进夏锄禾嘴里，粗暴地闭合下颚，推起头颅，捋顺喉咙。感受到夏锄禾吞咽一次，那人才松开手。
夏锄禾隐约听到一句“老不死的”。
等那人离开，夏锄禾颤巍巍地抬手，从后牙槽抠出一颗有些融化痕迹的胶囊。
夏锄禾把胶囊收好，这才发现房间完全变了样，变成了老人生活区的房间。而她的手臂上布满了老年斑，腿部肌肉也处于萎缩状态。
夏锄禾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短发，干枯，粗糙。
她变成了一位老人。
夏锄禾拉开床头柜，里面的合同、饭卡等东西，位置与今天早上一模一样。
她变成了原本被自己照顾的老人。
年老体弱，双腿残疾。
就连异能都使不出来，农场也完全打不开。
夏锄禾强迫自己冷静，她可以确定这不是梦。如果自己变成了老人，那老人呢？自己的身体呢？
夏锄禾想起下午发现的，护工和老人拥有同样的感受。她狠狠捶自己的双腿，反正这双腿也没法用了。
夏锄禾的动静不小，方才给她喂药的人去而复返。
“好啊，你又不老实吃药！”
那人捏住夏锄禾的脸颊，粗暴地将药捅进夏锄禾的喉咙，亲眼看到药被吞掉，才再次离开。
夏锄禾的眼皮再度变得沉重。
等她清醒过来，天光大亮，房门敞开。
一个年轻的夏锄禾站在床边，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先喝点水，今天也没人来送饭吧？我去打饭。”
年轻的夏锄禾挨个从床头柜里拿走老人的饭卡，离开了。
年老的夏锄禾无力地握紧拳头，冒充自己的人是谁？她会杀了自己吗？队友们还好吗？
无数疑问缠在夏锄禾心头，她只能从“今天”、“也”这两个词中，推断出时间还在正常流逝，今天是进入副本的第四天。
夏锄禾不知道，等到七天后，她能否脱离副本。
更不知道，她能否活到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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