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木朝生直勾勾的眼神，路还初一点都没有回避。
他放下碗筷，目光直接迎了上去。
“作为医生，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讨厌有病的人。”
路还初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但是这笑意没有一丝丝平时行医时具有的抚慰人心的力量，而是充斥这浓烈的冷漠。
这是木朝生第一次在路还初身上清晰地感受到“冷漠”，这完全颠覆了她之前对他的评价。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路还初对自己的厌恶程度已经达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
可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特别恶劣，也就一般嫌弃的程度。
一个出生在医学世家，见惯生死的人，一个未来可能继承路氏医疗集团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一眼可以看到底的人。
木朝生自嘲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不过她依然保持着娇俏的笑容，故意恭维道：
“路医生的境界果然比展主任要高一些。”
话音落下，木朝刚刚坐正身体，路还初转过身，手扶住她的椅子，把木朝生连人带椅子都转过来正对着他自己。
“我不仅是一个医生，还有其他许多身份，你就不问问其他身份的我讨不讨厌你？”
面对路还初的调戏，木朝生不甘示弱，继续娇滴滴地问道：
“请问路先生，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讨厌我，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要和我聊呢？”
路还初没有说话，而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明显，不似刚才的冷漠，而是有了一丝丝暧昧不清的意味。
可怕的是，他的眼神也变了。
木朝生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似乎能攻城略地的强烈侵略性。
这眼神就想一把刀，蕴含着一股能将她一层层剥开的能量。
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木朝生瞬间就感到了一种被侵犯的不舒适感。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选择，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选择释放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她要看看路还初到底要做什么！
路还初看着木朝生脸上的假笑一点点消失，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放开了扶着椅子的手，恢复了正经的样子。
“刚才感觉怎么样？”
木朝生挑眉斜了他一眼。
“吓死了，我还以为路医生也想娶我呢！”
路还初不以为意地哼笑了一声。
“你要进的圈子，那里的每个人都有无数张皮，每一张皮下都有一个人，病情比我还严重的精神分裂患者到处都是，你这点道行不够用。”
“不够用，就不要逞强。”
路还初说完，继续干饭。
他在提点她，这算是关心吗？
木朝生一下子明白了路还初刚刚神经病一样多变的原因。
不过，也正是如此，她更加不能确定路还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这么矛盾，不难受吗？”木朝生开门见山地问道。
“矛盾？”
路还初稍微思索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木朝生的意思。
他心里确实嫌弃木朝生，因为她做的那些事可不是娇蛮任性，而是一些的的确确毁了别人人生的恶劣行径。
很多时候，毁了别人人生的人，和亲手毁了一个人的生命并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黎景一样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和能力。
像她这样的人，绝不应该还能像今天一样无忧无忧的重新开始。
可是，他又无法按捺住自己的私心。
除了木行简的缘故，幼时朝夕相处的情谊会时不时地在他的脑中作祟，让他产生一丝对木朝生能迷途知返的期待。
他是很矛盾。
但是这种矛盾不会让他感到痛苦或者纠结。
因为矛盾之所以会给人带来痛苦，是因为这个人缺乏选择的勇气。
而他，从来不惧怕任何选择，也从不畏惧于承担任何后果。
他今日的行为只是鉴于今日做出的选择而已。
明天的选择是什么那是未来的事情。
他做出的选择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原则：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让我难受的事儿太多了，一点矛盾情绪根本无关紧要。”
说这话的时候，木朝生觉察到路还初有一些悲伤的情绪。
但是想到他之前的表现，她不确定路还初是不是又在表演。
木朝生倒了一杯水推到路还初面前：“不要逞强这四个字也送给你，与君共勉。”
路还初看着面前的水杯，愣了一会神，觉得她好像看出了自己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失落和无奈。
木朝生的敏锐出乎他的意料。
他自认为很熟悉她，甚至可以说是很了解她，但是现在，一切都不确定了。
路还初很自然地喝了一口水，看着木朝生说道：“你突然这么聪明，我都不习惯了，不会是昙花一现吧。”
“你放心，我属长春花，一年四季都开。”
原本这是一句俏皮话，但是木朝生的神色却是十分笃定，像是抱着某种坚定的信念感在宣誓一样严肃，路还初越看越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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