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李清幽先开口询问来人，为首的那一人却先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你是李少侠？！”那人借着屋内微亮的灯光，盯了李清幽的脸片刻，似有些不敢认般地惊喜道。
“阁下是？”李清幽本能往后退了半步。
那人一脚踩进门来，扯开斗笠，兴奋道：“李少侠，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我俩曾在黄云庄园有过一面之缘的！”
“鹧鸪山？怎么是你？”李清幽牵起嘴角笑了笑。
他原本是笑不出来的，可是在这地界看见这位不大熟识的老友，他又觉得实在难得，不笑一笑说不过去。
“各位兄弟，见过李清幽李少侠！”鹧鸪山一招手，身后的汉子们都纷纷进得门来，摘下斗笠、脱了蓑衣，神情兴奋地望着眼前这个面容俊朗的少年。
李清幽拱手道：“在下苍山李清幽，偶然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便投宿在此，不想竟能在这里与各位见面，幸会、幸会。”
其余人也纷纷抱拳还礼，道声“见过李少侠”、“久仰大名”之类的客套话。
“李少侠，你既然投宿在此，想必已经见过‘阿四’了？”鹧鸪山招呼众人坐下，随后道。
“阿四？”李清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对，就是一二三四五的四，”鹧鸪山点头，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们这些山野村夫，没什么学识，也没给起个中听的大名……前几日我带兄弟几个外出，去杭州城里寻些工夫做，就让这孩子守着铺子。”
李清幽缓缓颔首：“就是李四吧？我先前赶路时，不慎跌了一跤，浑身脏污，又湿了衣裳，便差他去烧些热水，预备好好地洗一洗这身上的泥汤。”
鹧鸪山上下扫一眼李清幽的狼狈模样，一拍脑袋：“啊呀！你看我，给高兴坏了，却不记得李少侠你还……”
“无妨无妨，”李清幽笑道，“总是要等的，闲着无事，正巧你与各位兄弟来了，否则我还不知怎么打发时间。”
几人寒暄一阵后，李四听闻前堂说话声音，蹑手蹑脚地走近，小心翼翼露出半个头探察，见是鹧鸪山等人，便撒丫子跑出来，顾不得一身脏兮兮的泥水，亲昵叫道：“大哥！”
鹧鸪山抱起李四，笑起来：“阿四，见过李清幽李少侠。”
那李四回头看着李清幽，瞪着两眼，揉了揉方才磕得微微肿胀的额头，大惊道：“你……你是李清幽？你真是李清幽么？”
李清幽微微颔首，笑道：“还能有假么？”
不料李四却将鼻头皱得像个小包子，嘴巴一咧，大哭起来。
正当李清幽手足无措之际，鹧鸪山将他宽大手掌搭在李四头上，解了髻，缓缓沥干湿漉漉的发丝：“阿四，怎么？”
李四也不言语，只抽抽噎噎地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放在桌上，似乎是方才李清幽给他的那些银两。
“阿四、阿四不知是李少侠，诓了少侠好些银两，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李四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
李清幽失笑，摆手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无妨无妨，我也算是从阿四口中得了消息，这几个钱，权当是请诸位兄弟喝酒了。”
鹧鸪山正想推脱，却见得兄弟们目光躲闪着朝他望来，局促而畏缩。
鹧鸪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些银子或许对李清幽来说算不上几个钱，却比他们兄弟几人这几日劳作的工钱还要多上不少，若能留下这几两碎银，无疑是帮他们喘了一口大气。
“李少侠让你收着，就收着吧。”鹧鸪山摸了摸李四的脑袋，将银子塞回到他手里，又瞥了一眼众人，“既然收了李少侠的银两，就该好生招待着才是……兄弟们赶路也都辛苦了，都去换身衣服、好好歇息歇息吧。”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各自散去，李清幽也随阿四到了房内，环视一周，这屋不算大，倒也齐整，还支着一扇旧屏风，将冒着热气的浴桶与外厅隔开，在这地界已经算是相当豪华了。
一番洗漱罢了，李清幽擦去身上水渍，用余下的热水将衣物也洗净，驱动内力将衣裳蒸干，下得楼来，只见鹧鸪山也已经换了身青布衫，一人坐在一张桌边。
桌面上一壶冷酒，两个斟满了酒的杯子，似乎鹧鸪山是特地在等着他。
李清幽在鹧鸪山侧边坐下，鹧鸪山自觉地为他让出位置。
“李少侠，这是……”鹧鸪山忽然开口。
李清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先前被自己一掌劈烂的柜台。
“不瞒你说，我正在找一个人，只是横竖找不见，心中烦闷，故此才拿这柜台撒了气。”李清幽道，“我照价赔偿便是。”
“嗐！李少侠，咱不过是随便问问，这堆破木材能值几个钱！”鹧鸪山大手一挥，“只不过，兄弟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李清幽道。
“你觉得……阿四这孩子，怎么样？”鹧鸪山踌躇地问道。
李清幽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不错，相当识时务，能屈能伸，机灵得很。”
这点李清幽没有说谎，从李四这小子先前与他交谈说的话以及惹怒他之后的表现来看，不说有多聪明，起码懂得察言观色，虽然李清幽并不大喜欢这样的性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性子的人无论在哪里都很吃得开。
“我想请李少侠你为这孩子取个名字。”鹧鸪山说道，“阿四是我大哥的孩子，总说孩子还小，不着急取大名，谁知……唉……”
鹧鸪山说着说着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李清幽拍了拍他的肩膀，稍作宽慰，鹧鸪山苦笑几声，提起杯来，李清幽便也提杯与他对饮。
“他是斗飞鹰的儿子？”饮罢，李清幽问道。
鹧鸪山摇头。
“他不是斗飞鹰的儿子？我记得你只有这一个大哥来着。”李清幽有些疑惑。
“她是斗飞鹰的女儿！”鹧鸪山道。
李清幽吃了一惊。
连他也没有看出来，李四竟是个女娃。
“你倒也是心宽，敢留她一个女孩子家在这儿替你看店。”李清幽惊讶之余笑道。
“嗐，我也是想着，就那么几日的工夫，这地界没什么人，天气又坏，路不好走，给她个清闲差事，不要同我们这帮糙老爷们到处奔波的好。”鹧鸪山挠着头说道，“就这，她还不满意，闹着要同我们一起出去做事，好说歹说才肯留在铺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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