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子喝了药平静地睡着了,坐在她身边的大娘摸摸她脑门:“没病不死人,治病还得用药。佛菩萨是救命不救病,她的病好得这么快多亏了这位……”他看着冯喜子。
冯喜子说:“应该的,应该的。慧子以前是我们掌柜的,也不是以前,昨天还是我们掌柜的,她平时对我们不薄,她现在遇了难我们帮帮她应该的。”
“知恩图报,好啊!大娘啊就烦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啥事都别急。”大娘发着感叹。
送走大娘后,天牛和冯喜子坐在门口抽着烟,冯喜子提醒着天牛:“咱在这儿抽烟小心点,外边看着特别显眼,别以为这里藏着汉奸啥的就麻烦了,来人一看这里有日本女人,咱可就说不清了。”
天牛叹口气:“嗨,俺正发愁这事呢。俺到没想到有人来搜,你看——”他指指破房子,“这儿四处漏风,要赶上下雨连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你说她还病成这样……”
“你的意思……让我帮着找个的地方?”冯喜子疑惑地问。
“那就再好不过了!用不着常住,她病好点咱就走。”
冯喜子面露难色:“按说日本女人对咱不错,没骂过咱也没打过咱,现在人家落了难咱不该袖手旁观……只是我屋里头那位整个一个母老虎,她绝对不能接纳她,在以为我和她有点啥关系更完蛋了!”想了一下,“这样吧,让她上我叔那儿住几天吧,我叔轱辘棒子一个,没说道,多住些日子也没关系。”
天牛喜出望外了:“太好了!你叔家在北城吗?”
“不在北城我说他干啥!他要在奉天远水能解渴嘛!”
“那,那,那咱现在就过去?”天牛心急起来。
“这大半夜的,慧子又发着烧,路上让老毛子把咱当成汉奸逮起来,可就出大乱子了!急啥,不在乎这半宿了,天亮咱再去,把握的。”
冯喜子三叔住在城南一个叫魏家屯的小村里,全村有百十户人家,都以种菜卖菜为生。三叔六十多岁,当过太监的底子留下一身病,天牛和慧子来后住在当仓房的西屋,每到夜里三叔剧烈咳嗽时,天牛就跑过去帮他捶背倒水,平静下来的三叔也会和他讲些宫里的事……三叔十三岁那年和家里怄气跑到了京城,出于虚荣心想光耀乡里,就跑到宫里想当太监,他当时不懂净身是什么意思,直到被人按在特制的床上才大哭大闹起来,但一切都晚了,不到一分钟他男人的身份就被剃除了,他后悔不迭,痛苦万分。因为无知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他甚至没有勇气和家里联系,家里也以为他死了,直到满清被推翻,他才叶落归根,重新见到家人……三叔说话时声音先是沙哑,继尔转向娘娘腔。三叔痛恨自己的腔调,这也是他平时不愿出门的原因。慧子到来三叔的话多起来,但说得最多的是‘啧’字,一过到这屋就‘啧啧’不断,表露出对慧子病情的担忧。天牛从心里感激这位老人,更加后悔丢失的那些东西,如果东西还在,他会不顾秋香的反对留给三叔一些,让他颐养天年,可现在只剩这些没用的空想了。
在日本人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时候,有人接纳慧子是再幸运不过的事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日本女人被喝醉了酒的苏联大兵强奸轮奸的不计其数,更多的日本女人顾不得廉耻跑到中国百姓家求助,有些好心的、胆大的中国百姓便想尽办法帮她们渡过难关,家中有光棍的也就两将就偷偷过起了生活,相比之下慧子比她的同胞幸运的多。
慧子还是经常莫明的发烧,病情时好时坏,冯喜子请来当郎中的朋友为慧子来针灸,几天下来慧子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三叔高兴了,自己掏钱请客答谢郎中。就在这间小屋里几个人坐在炕上推杯换盏,慧子围着被子坐在炕里看热闹,三叔想让她喝两口,郎中说她身子虚没让喝。
郎中喝着酒开玩笑:“要是早年哪,我也跑出去拉个日本娘们回来,哈哈,现在不行喽,人老了没有好使的地方,哈哈。”
冯喜子说:“生姜还是老的辣,怕个啥!你要有这个心我出去给你找一个,外面现在日本女人多的是,没准找来个能干活的,比买头驴还划算——”看慧子一眼,觉出话说得粗俗不好意思的吐一下舌头。
郎中连连摇头:“可不中,年轻时该喝的喝了,该享受的享受了,可不能到老了不主贵让晚辈小瞧喽。罢了,人生就快到一站了,老实歇着吧……”
三叔细着嗓子接话:“人这一辈子最难的是自已做不了自已的主,就连做梦都说了不算,不信你试试,你说我想做梦娶媳妇,能吗?!”
“是啊,是啊,这话说的在理。”郎中附和着,“三叔见多识广,说出的话也和旁人不一样,中听。”
他们在说话时慧子默默听着,脸上挂着惆怅和茫然。
郎中对慧子说:“我说话不知你能不能听懂,记住车到山前必有路,什么事都急不得。我看守着你的这个小伙子不错,不行你们俩就对付过吧,在哪儿还不是一辈子,哪儿的黄土不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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