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灯光点缀，初升的太阳也不屑将日光散入此处，原本幽深的长廊显得愈发昏暗无光。
男人木讷地坐在长椅上，尽管双眼已布满血丝，但那句最终宣告仍折磨着他的神经。
如今，一切都已化为泡影，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直到女人站到了他的面前，那双灰暗的眼球才终于微微转动，将孔洞的中心对准了那个身影，那个同样恍惚疲惫的身影。
“所以……成功了吗……”
男人仍是沉默，毫无生气的雕像般坐在那里，但瞳孔却像是地震般颤动起来。
可其实根本不必询问，女人的内心早就知道答案了，仅仅是想用事实驱散自己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罢了。
长廊又恢复了寂静的沉默，两人都彻底融入了这灰色的背景。
无论他们怎样声泪俱下地向命运祈求，无论他们怎样咬牙切齿地对命运诅咒谩骂，都是无济于事，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无力回天。
他们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微不足道、摇摇欲坠，面对命运掀起的惊涛骇浪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如浮萍般随波逐流，最后被无情的巨浪拍得遍体鳞伤。
沉寂再沉寂，落寞再落寞……
女人终于有了动作，她把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男人身边，平静到不能再平静地说道：
“吃点东西休息吧……我先去上班了…”
等男人意识到身边的东西，她早已消失不见了。
也许是希望这样能逃避现实，他掏出了一个馒头，机械式咬了一口，机械式咀嚼起来————
没有味道……
没有味道……
……
有人说过吃是生者的权利，或许他已经死了吧。
那一天女人没有回来…
那一天男人自己也没有回来……
……………………………………………
无尽的黑暗中，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光亮，可他想拒绝，或许就这样沉浸在黑暗之中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他还是犹豫了……
他想要睡去，可内心却无法安宁；他想闪躲，可灵魂却无法安息……
最后他只能接受了，接受了那道光……
欧贝克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棚顶。
他微微转动脖颈，瞬间身体便传来了什么东西断掉般的痛楚，紧随其后的便是上一秒摩多森林血色的回忆。
难以克制的愤怒再次支配着他的神经，他的思绪仍逐渐被怒意渐渐焚烧。
然而，看到床边那两个趴在床板上熟睡的身影，欧贝克还是竭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
轻轻掀开被子，他这才发现层层绷带下包裹的身躯，往常可能是因为菲欧娜的过度担忧，但从这次不同的包扎手法来看，自己能活着应该说是奇迹了。
欧贝克不知道的是，是毅然决然返回的伊蕾娜救了他。
伊蕾娜见到欧贝克时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最后在同样折返回来的凯西雅帮助下，他们才登上了来时的那条船。
随行的两名神官骑士在返回奥斯汀的途中，无间断地交替使用治愈魔法，才阻止了伤口的恶化。到了奥斯汀，黑刃立马找来最好的医生和治愈术士，这才让他捡回了性命。
足尖刚触及地面，痛感便如电流般直涌上身体，身体的防御机制迅速启动，将其转化为一种麻木。
但欧贝克还是咬着牙，轻轻下了楼。
明明天已经亮很久了，可酒馆内仍是空无一人，她应该也还没起床开门吧，不过熟悉的声音却颠覆了他的推论。
“哟，醒了？”
看着扶着楼梯一节一节挪动的欧贝克，希露瓦走出吧台，亲自为他拉出了一把椅子。
尽管知道欧贝克不会在白天沾任何酒精，但希露瓦还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兴许相比于水，他更需要这个吧。
于是，欧贝克也没有拒绝，和以往截然不同，半杯酒随着喉结的颤抖，就这样被他灌入了腹中。
酒很烈，但他没尝出味道。
随后，他便将头深埋进了吧台，希露瓦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立侍在他身边。
“……到头来……我还是……
什么都没做到……”
吧台被重新漆上了一个个深色的斑点，尽管竭力克制，微弱的啜泣仍开始在空旷的酒馆内游荡。
“你真是个笨蛋啊……”
希露瓦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
“为什么总要把自己放在末位？”
欧贝克的视线与她交汇，看到的确是前所未见的神情，蹙紧的眉头像是在无奈，又像是责备，可嘴角的浅笑却又透露出释怀：
“难道就不会有人为你哭泣吗？
自私地用自我牺牲换来的结局，真的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啜泣渐渐平息，欧贝克直视希露瓦，不知如何回答。
“就算拥有一切，少了你，大家也不会笑啊，菲欧娜也不会笑啊……
而且……希望尚存，不是吗？”
希露瓦缓缓将手贴到他的脸庞，轻柔地为他转到那个方向——银发女孩的方向。
女孩的眼神里晃出如释重负，随即又转为无尽的悲伤。
她以无法做出勉强的微笑，毫无顾忌地冲向了欧贝克。
欧贝克张开怀抱将其拥入，二人的泪水交融，渗入他唇间的缝隙……
……但他如实尝到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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