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刑场。
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在安禄山的身后,还跪着一长串昔日燕国的逆贼。为首的,便是他的三子安庆佑,以及另外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安庆和、安庆则、安庆余三人。
兄弟四人俱都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再往后,则是伪燕的谋主高尚、张通儒,以及大将武令珣、何千年等三十余名核心骨干。
这些人曾经都幻想着跟随安禄山改朝换代,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却没想到,最终等来的却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在喧嚣沸腾的人群之中,有几道身影显得格外不同。
一个身着四品官服的中年人,正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神情复杂地望着刑场上的一切。
此人正是严庄,安禄山昔日最信任的谋士之一。
在南京被唐军攻破之后,严庄立马选择投降,并主动配合李瑛劝降了安守忠、牛廷玠、田承嗣三人,不仅保住了性命,还被授予了光禄少卿的职位。
看着昔日的同僚一个个被推上断头台,尤其是那个曾经让他畏惧又崇拜的主公,如今像一条死狗一样任人宰割,严庄的心中五味杂陈。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兔死狐悲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在这场改朝换代的残酷游戏中,站错队的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在人群的另一侧,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的魁梧大汉,正死死地盯着监斩台上的那个肥胖身影。
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那双通红的眼睛,和不断滚落的泪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巨大悲痛。
安守忠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换上了一身便装,悄悄地来到刑场,只为送义父最后一程。
他看着义父被士兵粗暴地对待,被百姓们用污物投掷,一颗心就像被无数根钢针狠狠地扎着,让他有种冲上台去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的冲动!
但安守忠最终还是没敢迈出这一步,生生将十指的指甲嵌入了手掌之中。
义父临终前的嘱托,言犹在耳。
那是他用性命为自己换来的前程,为自己家人换来的平安。自己此刻若是冲动行事,不仅会辜负义父的苦心,更会将自己和妻儿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安守忠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所有的悲痛和不甘,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行刑!”
监斩台上,李泌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伸手从签壶中抓起一支令箭丢了出去。
令签落下,鼓声骤停。
刽子手们齐齐举起了手中那明晃晃的鬼头刀,阳光照射在刀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安禄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刽子手的屠刀即将落下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拥挤的人群,与安守忠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安守忠仿佛看到义父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露出了一丝欣慰而释然的笑容。
“噗!”
寒光一闪,鲜血如喷泉般冲天而起。
安禄山那颗硕大的头颅,带着一脸的污秽和解脱,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
紧接着,其余刽子手纷纷举刀斩下。
“噗!噗!噗!”
的声响不绝于耳,三十多颗人头相继落地,鲜血染红了整个刑场。
“安禄山狗贼终于死了!”
“国贼伏法了!”
“大唐死去的将士们在天之灵可以闭眼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经久不息。
百姓们欢呼雀跃,互相拥抱,庆祝着这个来之不易的胜利。
安守忠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扶住了旁边的妻子梁氏。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无法抑制,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
“夫君,咱们回家。”
梁氏心疼的搀扶着虚弱的丈夫,奋力挤开人群,踉踉跄跄的朝丰乐坊的家中走去。
长安城普天同庆,百姓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可这一切对于安守忠来说,都显得那么刺耳。
回到府中,安守忠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一直到傍晚时分,他才下定了决心,重新换上朝服,整理好仪容,策马直奔皇宫。
他要去求见皇帝,要为义父收尸。
无论安禄山犯下了多大的罪过,在他安守忠的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将自己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义父。
太极宫,两仪殿。
李瑛正在灯下批阅奏折,吉小庆侍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他研墨。
“陛下,安守忠将军在殿外求见。”一名小黄门进来通报。
李瑛放下手中的朱笔,脸上露出一丝不出所料的微笑:“让他进来见朕。”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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