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移回到画像,看第一张,第二张,然后第三张。他在第三张画像上驻目了片刻,道:“这人……恐怕是个姑娘。”
“姑娘?”骆洲凑前看,“但是……”
俞瑞将肘碰了他一下,嘿嘿笑道:“你别但是。他是相面的,里头门道,你争不过。”
“我……”骆洲解释,“我是想说,但是听店家说他们三个穿着一样的衣履,都是一起走长路来的,言谈举止也都差不多。这个人虽然矮一些,但精神头可好得很,老板和老板娘是一点也没往姑娘上想。”
夏君黎以指略略描摹那第三张像上的五官:“这只是画像,且非你亲见,或许作不得准,不过你说他五官画下来有些怪,或许正因她是女子,你却以男子视之,便觉不甚自然。她平日在外虽以男装示人,想来仍然不便和外人去挤草铺,和同伴私下同处一室亦不能无视男女之防,如此自也能解释——为何三个人花了钱,却不能挤在一张床上过夜。”
俞瑞冷哼了一声:“管他是男是女,人家中午就已溜之大吉,你眼下画像是有了,但这么晚恐怕也难去追——等到明日,你待从何去寻?”
“我算一卦。”
“……什么?”俞瑞直是怀疑自己听错,“……算卦?”他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如此儿戏?”
夏君黎笑笑:“前辈就算不信我,也该信这所在——灵山脚下,算卦定当灵验,如何是儿戏?”
他从身上摸出三枚铜钱待要摆开,只听一旁骆洲嘟囔道:“我觉得不用算……”
夏君黎瞥了他一眼,手上顾自将铜钱抛出:“你知道他们去哪了?”
“不是,”骆洲连忙摆手,“就是想着……如果是东水盟的人,得手了东西,不是应该回建康复命么?建康在此地东北,从东面离开镇子,往北快行也要两日才到,他们既然身上没什么钱,自是赁不到车马,坐船也坐不得,只凭走路三个人想必快不了,我们能追上的。”
“也未必就是东水盟;想翻我底细的人京城也有,万一他们是受命于太子——那岂不应回临安复命才是?”
“太子的人能这么穷么……”骆洲嘀咕。
这话倒是提醒夏君黎了。“照你这么说,别说太子,东水盟资财也不浅,怎至于派来的人这么落魄?”
俞瑞咳了一声:“有些人正因是没钱,才冒险受雇于人,来开罪你,事情办完之前,那自然还是穷的。”
夏君黎已经把铜钱抛到了第三次:“那照俞前辈的意思,我该去哪找这几个‘穷’的?”
俞瑞瞥着那渐趋停当的三枚铜钱,反问:“你卦上说去哪?”
夏君黎不答,复又耐心抛了三次,方“啧”了一声:“这回运气竟这么好?”
俞瑞被他弄得极不耐烦:“什么卦,快说便是!”
夏君黎解释:“我这人向来犹豫不决,弄得我每回投卦,出来的结果亦常模棱两可,少有像这回——上下爻都是巽卦,定定地就指向东南方——倒叫我预感,这趟找人多半有些天时帮衬。”
“东南方?”骆洲道,“这可奇了,既不是去建康,也不是去临安?”
俞瑞冷笑一声:“这倒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离此地最近的府城是东南方的信州城——他们不是缺钱花,想找个当铺换点铜钱么?这小镇子里没有,信州城却当然有,既然赶远路需要盘缠,便也只好就近去信州城里休整一番再出发,说得过去。——如何,你可要立时追去?错差了这半天,再等下去可不好说了。”
骆洲在一旁又咕哝起来:“他们身上怕是也没值钱物事可当呀,总不能把大哥的东西拿去当了,好不容易骗来的,不得交给雇主换大钱?”一顿,“是了,他们定是同雇主约定了在信州接头,接完头自然便阔了——不然,怎么舍得把最后一点钱都花了来住店?不过……不过他们住店的时候,东西好像还没得手……”
夏君黎也没听他口中自言自语,只默默把铜钱都收了,才道:“不急。今晚在这休息,明日早点起来,能追上。”
骆洲闻言便应了,唯俞瑞看起来尚现犹豫。夏君黎便道:“俞前辈不必担心,这三人既不可能晓得我来,也便是不知后头有人追,想来不会走得太快;从今日所见,他们似乎也没用什么非常手段特意遮掩行藏,我们有画像在,定能问得到。眼下大半夜的就算赶去信州也入不了城,何如就在这养养精神?”
俞瑞只皱着眉头:“我不是说追不上,只是算卦之事,当真灵验?万一错了方向,我们动得晚了,再想回头只怕来不及。”
“你若是多卜几次卦,定也会有我这样的感觉,”夏君黎笑,“有时候卜得的卦象虽不罕见,可与当下的情景、心境放在一起,就能让人顿然有种直觉——直觉地相信,此番之事并非渺茫。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俞瑞哼了一声:“你既将话说得这么满,那我便等着看你明天如何捉到这几个凶手;若是错了,那也是你的事——反正他们要对付的人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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