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抬头，眼里猩红，赵妍一怔，想到他每次从宫里出来就像遭受一场大刑，入宫探望母亲本是本分，若是不去，为人诟病，但去了难受的又是他自己。
她可以借事发挥，不去便不去，也无人敢说什么，失了孩子、受了大罪的是她。
但四皇子却不能断亲绝义，赵妍说道：“父皇也是为王爷着想，母妃现在执念太重，难道王爷真的想让安北侯府为您一战，去反？”
“你……”四皇子抬头道：“莫要胡说！”
“若是安北侯府真要助王爷一臂之力，非要将太子拉下马，甚至去干那大逆不道之事，妾身想问一句——王爷真的愿意吗？”
赵妍与他成亲好几年，对他的为人也是了解，若没有精于算计的母妃和野心蓬勃的安北侯府，四皇子是想靠自己的才干与皇后膝下的皇子一争。
可惜母家终究是上拽了他一把，让他无从去争，争不得，抢不得。
不甘心定是肯定的，二皇子论资质才干都不在他之上，岂能心甘情愿？
但要让四皇子去反，赵妍知道他迈不开这一步，他从小接受的教导不允许他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要怨也怨贤妃从前装得太好，把孩子教得太正道了。
用她父亲的话说——贤嫔用教条带出个满肚子贤礼廉耻的孩子，却非要他做枭雄。
想想这可能吗？要恶你就恶到底，偏要做个假查假式的人，带出个纠结矛盾的孩子。
赵妍看着四皇子，柔声说道：“妾身斗胆一句，丽贵妃娘娘尚且有断尾求生之志，也是识时务之人，我们王府也能办到，若是可以，妾身也愿意随王爷一道去往封地。”
“我们可以远离这都城的是非，带着孩子在封地好生生活，将来若是发生任何事情，都与我们无关。”赵妍说道：“王爷可愿意一试？”
赵妍谨慎得很，他们能不能走取决于四皇子能否做下决心，还有父皇能否恩准，以及贤嫔是否愿意，还有安北侯府会否从中作梗，毕竟他们一走，安北侯府就少了一展旗。
四皇子心里一动，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些，孩子感觉到父亲的异样，瞪大了眼睛。
终于在父亲越来越大的手劲下咧开嘴哭起来：“呜……”
赵妍上前将孩子接过来，沉声说道：“走是最好避开这些纷杂之事的最好办法，若是走不了，王爷也要想想如何自清，安北侯府存在一日，王爷这辈子都难解绑。”
四皇子一惊，抬头看着自己的发妻，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赵妍微微躬身：“妾身请王爷为了王府上下，为了我们的孩子好生想想，将来究竟要做一条什么道路，如何才能保全，若是王爷有那般野心，还请王爷与妾身和离，允妾身离开。”
她看一眼怀里的孩子：“这孩子也请让妾身带走，若是事情不成，也能保他性命。”
因为孩子尚小，皇帝准备等他大些，确定身体康健再封世子，这倒让赵妍有了操作的空间，她看着四皇子纠结了这么久，当断不断，决定从中助推一把。
她是武将之女，学不来贤嫔那般虚伪的作派，索性将事情直截了当地挑开。
四皇子在贤嫔那里就算是愚孝之人，赵妍早就看穿了这一点，贤嫔与安北侯府将四皇子绑架得太狠，她倒是曾在萧天洛那里得到了个说法，说这叫精神依赖，长时间被什么来着。
萧天洛其实想说的是四皇子被贤嫔和安北侯府PUA了，不过是重新加工了一下说法。
而且这话是说给赵将军听的，这父亲本是个大老粗，转头说给女儿说，不知道怎么传达的，反正到赵妍这里就失了几分真，不过大体意思就是那样。
赵妍觉得萧天洛说得有道理，如果精神上不能与贤嫔、安北侯府断开，迟早要出大事。
要是四皇子真是那有狼子野心之人倒好了，那就一起起事呗，可这三年多的夫妻做下来，要么是四皇子会演，要不然，他真不是那种人，这样的人才最尴尬。
赵妍今日就是故意戳破的，让四皇子好生清醒清醒。
三皇子虽然是平庸之辈，但他身后有个清醒的母妃，丽贵妃拿得起，放得下，认输也认得快，所以能保全他在争斗之外，能效仿秦王爷也不错。
反是自家的夫君才是为难，拿不起，放不下的最是尴尬，最要命了。
赵妍反正是不愿意和贤嫔虚以委蛇，现在也看不得四皇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皇帝厌弃，还不如早点认清现实，早做抉择。
他若是要反，也行，放她和孩子自由，他若是成了，她也不攀高枝，承受应有的后果。
若是不成，她和孩子也能保全，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她万分珍惜，甚过四皇子。
赵妍下的这剂猛药在她去瑶珠的店里时“无意”中透露，瑶珠现在也不是从前刚到大楚的南疆蛮女，转头就将此事告知萧天洛和祝久儿。
夫妇二人对赵妍的举动并不惊讶，只是佩服于她的魄力。
萧天洛觉得大楚的姑娘们还是妇从夫纲，敢这么果断的女子不少。
“虎父无犬女，赵将军是磊落之人，生下的女儿果然如他一般，能有这般魄力，贤嫔肯定后悔当初挑中她做儿媳妇了。”萧天洛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祝久儿看着大病初愈后更加放得开的萧天洛，自从亲眼见到自己的墓碑，萧天洛真正与大楚融为一体，现在整个人变得说不出来，好像更开朗了。
“贤嫔作茧自缚，若是王妃真能让四皇子放下心结，做出正确的选择还好，你说他与安北侯府断了吧，那一年也有几次往来，并未断干净，还不是为世俗所困。”
萧天洛摇头道：“咱们大楚就是讲究个礼孝，做得不好还要被弹劾，所以这是好传统不假，一定程度也束缚了本性，四皇子现在就困在其中不能自拔。”
其实他也清楚，哪怕是N久以后，依旧有不少人困在其中，恩义大过天，血脉压制依旧存在，想要挣脱没那么容易，不说自己能不能鼓足勇气，还要被周边的人指手画脚。
敢断亲的还只是少数，再就是有些父母总想压孩子一头，这也是要了命了。
现在的贤嫔就是对四皇子控制欲极强，一旦他没有按照她打造的路线走，直接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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