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春兰，十一岁就给孟姐梳头。”
大家都坐着，没人说话，也没人站起来，我扭头瞅了一眼，他们都静静地看着春兰。
于科长把门关上，拿出自己的证件说：“姑娘，放心吧，我们能给你做主。”
春兰瞅了一圈，目光还是落在了我身上：“公子，上回我给你端茶来着，你还记得不？”
我点点头：“记得，我当然记得你。”
“公子，我们这种生意，本来就什么人都有，想干得长久，就不能惹麻烦。上回你出事儿之后，我就看着孟姐不正常，知道肯定是大麻烦。”
我走到她旁边，点点头：“确实是大麻烦。”
“公子，孟姐可能已经出事儿了，她让我们躲一段时间。”
“你没跟孟三春住在一起？”
“我没跟她们一起，我有个同乡妹子，在洋人的舞厅端酒，我早就想去了，就躲在了她那里。”
连水月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握住这姑娘的手，点头问：“那你咋来这了？”
“钱嘛，我把钱藏在地板的夹层里，心里想着也去给洋人端酒，不跟着孟姐了，要把钱拿走。”
我看看连水月，她叹了口气，低声问：“姑娘，拿钱就拿钱，金十二为啥要杀你？”
春兰紧紧握住我的手，低声说：“我也不知道。”
“金十二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拐卖外国姑娘。”
这话一说，大家都愣了一下。
就见大世界戏院的老板徐平扔下烟头，上前说：“方大炮的场子能火起来，最开始靠的是日本娘们儿，后来还有南洋的、白俄的、西洋的，这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弄来的。”
春兰忙说：“都是金十二，他有本事弄来那些外国女人！”
徐平哈哈大笑：“这就是方大炮的优势，兵荒马乱，他能找来最好的外国娘们儿，金十二有些本事啊。”
这时，田剑仙站起来，捋捋胡子，走到春兰身边，给她把了把脉。
“姑娘，不要怕，你脉象平稳，没有生命危险。若是众位放心，可以让她到我那里休养，肯定是安全的。姑娘，有什么话，大胆说。”
春兰又抹抹眼泪，点了点头。
田剑仙拍拍她的肩膀，俯身说：“姑娘，告诉大家吧。”
“金老板和一些外国人关系好，不光是买卖姑娘，好像还能安排人逃难。我昨天晚上回来，想拿钱跑，没想到被他盯上了，要不是你们，我就死定了。”
于科长在旁边问：“金十二藏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金老板只是偶尔过来住两天。求你们找找孟老板，她肯定也有危险。”
连水月一听，俯下身问：“孟老板藏在什么地方，我们派人去看看。”
春兰毫不犹豫地说：“青叶町，一个叫松柏斋刻字铺的楼上，我就去过一次。”
大家又问了几句话，确定春兰知道的也不多，就先让他回去了。
郑如春起身说：“杀人灭口，闹事行凶开枪，这可不算是小事儿了。”
于科长点点头：“大事儿，绝对是大事儿。”
“各位，目前来看，金十二是个关键人物。咱们捋一捋，朱才俊把丁晴带到奉天，这个日本特务就直接去了孟三春的窑子。也许她要见的不是孟三春，而是金十二。”
于科长点上一支烟，起身说：“金十二应该只是个跑腿儿的，除了方大炮，他后面还有一个老板。日本女特务就是要找这个幕后老板，应该是为了顺利逃跑。因为朱才俊的情报，我们查孟三春，这个幕后老板于是派金十二出来杀人灭口。”
郑如春看着我说：“小刀，金十二出来杀人灭口，说明丁晴因为什么事，还没跑。放心吧，这次肯定能找到她。”
我起身问：“青叶町，是个什么地方？”
于科长招呼我坐下，笑着说：“奉天原来有个大和区，日本人主要都住在那里，青叶町是大和区最繁华的一个地方了。当然，现在都改名了。”
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扭头接着说：“那个地方，窑子、饭店、烟馆、电影院、百货店，要啥有啥。日本投降以后，那地方就乱了，他们烧了不少店，不想留给咱们嘛。那地方现在特别乱，小商小贩、地痞混混，进城逃难的老百姓，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这时，郑如春说：“各位，今天这事儿闹得不小，他们还会不会躲在青叶町，不一定。这样吧，拜托大家都安排些人，四处查探一下，一是找金十二，二是找逃跑的那辆小汽车。青叶町那边，也派人进去打探一下。”
商会的张副会长刚才一直在抽烟，他踩灭烟头，咳嗽一声，也开口了：“那个破烂地方，要是能趁机整顿一下也好，这几个月还有不少倾销美国货的，我听说背后有洋人。”
于科长点点头：“先查查。”
众人又商量一番，各自回去安排探子了。
我们几人走到楼下，于科长正想告别，我瞅见那个蹬自行车的胖警察在外面蹲着，赶紧说：“于科长，拜托你个事儿。”
“啥事儿，你说。”
“外面那个兄弟，就是蹬自行车的那个，今天挺辛苦的。”
于科长笑了：“行，我知道了，这兔崽子平时也不错，我肯定提拔他！”
和于科长告别之后，郑如春问我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和连水月商量几句，我对大家说：“这样吧，老钱和老罗先跟着如春姐回去歇着，我们仨去青叶町瞅瞅。”
钱麻子连连摆手：“我也去！”
“老钱，金十二肯定躲起来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的。你瞅你那眼睛都肿成啥了？先歇着吧。”
连水月又上来劝了两句，他才点点头，跟着郑如春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郑如春给了我们三支短枪，说是防身用。我们也没让警察跟着，叫了三辆黄包车，直奔青叶町去了。
到地方的时候正是晌午，我们找个地方吃了饭，顺便打听了松柏斋刻字铺的位置。
刚想结账去瞅瞅，外面忽然乱了起来，就听有人大喊：“快救火，松柏斋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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