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推着夫人，来到院子里。
阳光明媚，温柔地抚过夫人裹着纱巾的头。
虽已春暖花开，可这是夫人今年第一次出屋。
数不清的穿越反噬，她的身体已严重透支，虚弱畏寒得厉害。
若兰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
夫人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瞧着吐露嫩芽、万物生绿的春色。
余小乔认出来了——是妈妈！
妈妈的眼睛，她记得！
余小乔真想奔过去，抱住她，大声唤“妈妈！妈妈！”
可是，腿似灌了铅块，沉得根本抬不起来。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
余小乔浑身战栗，颤抖着蹲下，双手抖动着、缓缓捂住失声、张大的嘴巴。
妈妈！
真的是妈妈！
无论现代，还是大新，她都是！
可，记忆中的妈妈，那样年轻，那样美丽，那样优雅……
眼前的女人，却一头银发，似已古稀，脸色惨白如纸，身子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那个曾经，走路带风，背脊挺直的身姿，如今……佝偻如老太。
她看到自己手背上突然长出的那块老年斑，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定是为了她，妈妈多次穿越所致。
妈妈，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
余小乔抱头痛哭！
周身是明媚的阳光，脚下是郁郁葱葱的小草……可一切，都仿佛为之哀伤。
明媚褪色，小草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余小乔缓缓抬起头，擦去脸上千沟万壑的泪痕。
哽咽几声后，她整理了下妆容。
径直朝夫人，走去。
“春天来了，一切……那么美好。”余小乔走至轮椅旁，站定，望着满园春意，淡淡道。
夫人的手指紧紧抓着轮椅扶手，眉眼一弯，“是呢，一切……那么美好。”
“夫人，有孩子吗？”余小乔俯身，掐了一朵野花。
夫人的手抓得更紧，手背青筋隐隐浮现，“有，两个女孩。”
“她们……好吗？”余小乔攥着野花的手，微微抖动。
握紧扶手的手缓缓松开，笑意盈盈看着她，“她们……一个死了，一个在很远的地方。”
余小乔永远不会知道，她穿过去遇刺的那天，梅轻曼也穿了过去。
但，她只是灵魂穿过去，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儿被杀。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另一个女儿也穿了过去。
历尽千辛万苦，才寻到一点踪迹的女儿，竟然也穿到了大新，还穿到另一个女儿身上。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哭着……
之后，她就开始无休止地穿越中。
身子，就反噬成这样了。
余小乔想说什么，夫人却抢先开口，“小姑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好啊！”
“十八年前，我如往常一样，下班。唯一不同的是，那天因晚上要加班，我就将我的科研成果带了出来，一台可以穿越时空的机器。很匪夷所思，是不是？”
未等余小乔回应，她继续道：“没成想，那日发生了车祸。一辆大货车朝我，直直撞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我只能按动那个尚未研发好的时空穿梭机……”
她静静讲着，余小乔静静听着。
夫人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夫人，可两个人都没有说破。
余小乔听夫人讲完故事，笑着说，“女主的人生好精彩！作为她女儿，很幸福！”
夫人瞧着她，“你若是那个女儿，会怨恨妈妈吗？”
“不会！我会爱她，也很感激她。人生一世，苍狗一瞬，一岁同一百岁并无区别。如此短暂的一生，可以有那般精彩的故事，是件多妙的事。我也有个故事，要听吗?”余小乔坐在她轮椅旁。
夫人笑笑，“好啊！”
“我，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老木，一个叫雪诺。老木，从慈善晚会拍了一个九金鼎……”
余小乔将她穿越的始终，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包括和姒文命的感情，还有江屿白……等等，都说给了她。
夫人听到，被人欺负时替她着急，有人爱了为她高兴，陷入宫斗为她担心……
就这样，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毫无压力地说出了心里话。
余小乔起身要走。
夫人问道：“故事中的女孩，还会回去吗？”
“会！妈妈希望她幸福。”余小乔淡淡一笑。
“嗯！”
余小乔深望夫人一眼，“我可以抱您一下吗？替您女儿，抱您一下！”
她并未等得到夫人的同意，就俯身拥抱。
深深的、重重的一个拥抱。
夫人也张开双臂，回抱了她，“去吧！你妈妈，一定希望你去追求幸福！”
“嗯！”
久久的拥抱后，余小乔离开。
她没敢回头，泪已潸然。
妈妈，我好想您，好想！
女儿知道，您为了照顾我，才舍弃心爱的丈夫，舍弃刚出生的孩子，义无反顾地寻找我。
为了我，付出青春，健康，甚至生命……
只有幸福，我才能回报您！
妈妈！
爱您！
夫人望着余小乔远走的背影，一滴泪落下。
乔儿，照顾好自己。
妈妈，爱你！
望着母女俩的若兰，冰冷脸庞满是婆娑的泪！
夫人，请原谅我。
我，实在不忍，您奔波一世，近在咫尺，却连面都见不了。
这样，至少，你和她都能走得安心。
离开后的余小乔并未回公寓，而是去了妈妈的墓地。
直到日落西山，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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