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大瓦房哪哪都好，就是附近邻居太多了。
闻溪春和陈小草对峙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村民围过来看热闹。
王招娣更是忍不住夸赞，“这小草真是个好姐姐！贱女，你以后对光宗要是有小草对耀祖十分之一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站在她旁边的小女孩冷冷道，“我不叫贱女，小姑姑说了，我叫笙笙。”
王招娣的长脸一下子拉胯了下来，自家这个小姑子真不是东西，一个赔钱货挣了钱不舍得给家里，回家了也不知道补贴哥嫂，就会挑唆贱女和自己呛声。
等小姑子下一次回家，她一定要把这个挑事精给嫁出去。
王招娣的夫家姓李，丈夫李三牛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和妹妹。
王招娣最讨厌的就是丈夫的妹妹李宝珠，成天仗着自己年纪小，农活和家务是一点也不干。
老两口也偏心，李宝珠十三岁就被他们托关系送进镇里的绣房当绣娘，每月能拿600文，就给家里200文。
一个赔钱货，手里拿那么多钱做什么？
明明那么有钱，却不肯给她家光宗买肉吃，难怪长到十八岁还嫁不出去。
这样想着，王招娣的气也消了不少。
李笙笙默默移开了和王招娣的距离，看向了那个单薄无助的陈小草。
小草姐很可怜，但李笙笙只觉得她好蠢。
也许是因为刚出生没多久就差点被王招娣溺死，又也许是因为每日被生身母亲喊着贱女，李笙笙对弟弟这种生物没有一点喜欢。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弟弟就能处处活得比姐姐好呢？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姐姐要乖乖为弟弟付出一切呢？
再过几日，小姑姑就要回家了，李笙笙想找小姑姑要一点丝线。
如果自己也会刺绣，就能和小姑姑一样待在镇上当绣娘，有自己的小金库了。
李笙笙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家，虽然家里人很多，很热闹，但她的心却是冷的。
有时候，她真的好羡慕好佩服闻溪春。
羡慕闻溪春孑然一身，随心所欲。
佩服闻溪春会打猎能养活自己还能买下一套房子。
村里人人都说闻溪春可怜，孤零零的，但李笙笙却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神仙日子。
没有人会打你骂你，没有人会催着你天不亮就干活，没有人会抢走你的口粮要求你让给弟弟，没有人会说你再这样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陈小草最终还是灰溜溜的走了，王招娣感慨，“这罗刹女忒不近人情了，我看她就是悸殬（jì dù）小草有弟弟，有倚仗，见不得小草姐弟过得好。”
李笙笙心下冷笑，弟弟算哪门子的倚仗，不把姐姐的血吸光都不错了。
王招娣姐妹四个就那么一个弟弟，这么多年以来。
李笙笙只见过王招娣给舅舅粮食和钱，可没见过舅舅给王招娣钱粮。
这种赔钱买卖，正常人做一次就不会再做第二次。
偏偏王招娣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能帮到弟弟是个好姐姐。
还说，再苦再累，只要一想到弟弟能过得好一点，她就干劲十足了。
李笙笙实在理解不了王招娣的想法，她也懒得理解。
王招娣看着沉默寡言的女儿，心中十分不喜。
她怎么生出这样一个不孝顺的孩子？
每次小姑子一回来，就给贱女开小灶。
贱女得了好东西全吃进自己肚子，也不知道给自己和丈夫以及光宗留点。
平日里要她洗点衣服就拉个冷脸，村里哪家姑娘不是十岁就能洗衣服。
唯独这个贱女，打小就跟在小姑子屁股后面，学了小姑子李宝珠那一身懒馋坏的臭毛病，自己这个亲娘有时候都快使唤不动她了。
【哎！人界真的好奇怪啊！】
只有五岁记忆的小熊猫对人界的初始认知就是书上的寥寥几句话。
可当小熊猫真正接触人类世界，她发现人类世界比书上写的还要奇怪，甚至让她感到恶心。
书上写过人界男尊女卑，但小熊猫没想到，不仅男人重男轻女，女人也重男轻女。
刚才看热闹的那群村民聊天时，小熊猫听到不少女人的名字都是“招娣”，“盼娣”，“引娣”，“来娣”，“贱女”，“骚女”之类的。
小熊猫不懂，为什么这些女人能自然地接受自己被冠上这些具有侮辱性质的名讳。
难道她们不知道反抗吗？
还是说她们自甘下贱呢？
于是，小熊猫问闻溪春，【为什么这里的女人明明过得一点也不好，但没想过逃离或者反抗呢？】
闻溪春道，“她们一直都是这样，可怜但懦弱，悲惨但愚昧，总是抱怨但又不会做出真正的改变。”
小熊猫总结，【她们在自找苦吃。】
明明知道这样的生活很苦，但又不改变，那不就是自甘堕落，自愿受苦受难吗？
这样的人，简直没救了！
可是，小熊猫还是有点期待，【你说，未来的某一天，这些女人会不会反抗这些施加在她们身上的苦难，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开辟一片新天地呢？】
闻溪春茫然了，半响，她还是如实答道，“我不知道。”
小熊猫笑了，【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们不知道很正常。】
【因为这是她们自己的生活，除了天命之外，一个女人具体过得好与坏都是她自己选择和经营出来的。】
念及此处，小熊猫还引用了收录进《妖界儿童必读诗歌》的一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你我在庐山之外，自然看得清楚庐山真面目。】
【可那些在庐山中苦苦挣扎的女人，她们也许这辈子也走不出庐山。】
闻溪春第一次反驳了小熊猫，“庐山并不远，她们不是走不出来，而是不愿意走出来。”
良久后，小熊猫叹了一口气，【也许她们并不知道自己有走出庐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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