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金属表壳贴着掌心,那细微的、属于冯曼娜的熟悉痕迹(表带上一处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刺痛了蓝胭脂的眼睛。月光下,表盘背后刻着的“M.N & Y.Z”字母缩写,清晰得如同昨日才刻上去。曼娜曾笑着说,这是她们友谊的见证。
现在,这“见证”成了敌人递过来的橄榄枝,或者说,鱼钩。
蓝胭脂紧紧攥着腕表,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胸口堵着一团冰冷的怒火,但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愤怒和担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敌人这一手很毒,既是试探,也是攻心。如果她真的因为曼娜的“叛变”而动摇,看到挚友的信物,情绪必然会剧烈波动;如果她无动于衷,反而显得假了。
她必须做出符合“当前人设”的反应——一个因好友背叛和组织怀疑而内心挣扎、看到旧物思念与痛苦交织的年轻女孩。
第二天清晨,训练照常。但所有人都能看出蓝胭脂的不同。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神情憔悴,眼神躲闪,尤其是在宋勉训话时,她会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在掩饰什么。
宋勉将她的一切异常尽收眼底。他知道计划在推进,但看到蓝胭脂那近乎真实的疲惫与挣扎,他心底某个角落,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一动。这出戏,她演得太投入了。
训练间隙,蓝胭脂“失手”打翻了一个水杯,水流了一地。她慌忙去擦,手忙脚乱中,那枚藏在袖子里的浪琴腕表,“不小心”滑落出来,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叮”一声轻响,吸引了附近几个学员的注意。
“呀,好漂亮的表!”一个女学员惊讶道。
蓝胭脂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表捡起来,紧紧捂在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匆匆将表塞回口袋,然后默默地、用力地擦拭着地上的水渍,肩膀微微耸动。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里。很快,“蓝胭脂还珍藏着叛徒冯曼娜送的表,睹物思人,情绪崩溃”的流言,在训练班内不胫而走。
宋勉“适时”地发现了这些流言,并在一次全体训话时,严厉地批评了这种“是非不分、立场动摇”的情绪,虽然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蓝胭脂站在队列中,头垂得更低了,单薄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立无援。
计划的第一步——塑造一个内心脆弱、濒临崩溃的潜在目标——初步达成。
蓝胭脂知道,仅仅这样还不够。她需要给敌人一个更明确的“信号”,一个让他们觉得可以下手的破绽。
机会很快来了。救国会安排了一次针对新学员的阶段性考核,内容是模拟城区环境下的情报传递与反跟踪。考核区域选在相对安全的法租界边缘,但依然具备一定的复杂性。
蓝胭脂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将一份模拟的“药品清单”送到指定的一家西药房。这又是一次外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考核,真正的“考题”可能无处不在。
出发前,宋勉单独将她叫到一旁,语气比平时更加冷硬,仿佛对她已经失去了耐心:“蓝胭脂,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像上次那样出任何纰漏,或者被我发现你还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后果你自己清楚。”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藏着腕表的口袋。
蓝胭脂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是”,声音细微,带着顺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她接过任务信封,走出据点。这一次,她能感觉到暗中的保护(或者说监视)力量比上次更强,但她也知道,特高课的眼睛,一定也在某个角落盯着她。
她按照预定路线走着,步伐不像上次那样轻快机警,反而显得有些沉重和迟疑。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她甚至“犹豫”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最后才像下定决心般,转向了药房所在的路。
就在她即将到达西药房时,异变突生!
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个急刹车,精准地横在了她的面前!车门打开,两名戴着墨镜、动作彪悍的男子不由分说,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强行拖入了车内!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街上的行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轿车已经猛地加速,拐进旁边的小巷,消失不见!
暗中保护的救国会员大惊失色,一边立刻向宋勉报告,一边试图追踪,但那辆轿车显然经过精心策划,几个拐弯就甩掉了尾巴。
车厢内,蓝胭脂被按在后座,嘴上被贴了胶布,手腕被反绑。她没有剧烈挣扎,只是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茫然。她心脏狂跳,但思维却异常清晰——来了!特高课果然上钩了!而且选择在考核中动手,既大胆又巧妙,利用了救国会注意力分散的时机。
轿车在复杂的街巷中穿梭,最后驶入了一处僻静的、挂着“东亚洋行”牌子的仓库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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