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敬上一杯后，老宋的戒心下降了一丢丢。
要自己留任，总是比要撵自己走人要来的舒服一些，从个人角度来说，做点实际的事总比去看报喝茶有意义。
从对厂子的感情角度来说，自己拍屁股走人也确实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还好，资方给了留任的机会。
但是条件该讲还是要讲，端起来的架子也不能随便就放下。
“相信您这些天已经了解了我们接下来要对红钢做的一些变革计划，对于红钢被收购，有很多因素，其中之一是因为我是红山人。
如果我是其他地方的人，那首选项可能就不是红钢。
毕竟全国目前有大大小小将近2000家左右独立核算的大中小钢厂，中大型钢厂可能不被允许私营资本介入，但小规模的钢厂，尤其是产能情况欠佳，应收能力不足的还有很多。
红钢从综合能力上来看，在省内排名10名开外，在国内，应该也是百名以外了。
也正是这种特点，决定了在改革的浪潮中，红钢更容易成为被改革的那个。
所以，您不要对收购本身有什么抵触，即便不是这次，也许就是下一次，只要红钢不能有持续盈利、扩大规模，在市场上建立自己的地位，破产、合并、收购都会成为可能。”
李剑垚又给老宋倒了一杯，顺便让他边吃边聊。
老宋又闷了一杯，想着这人说的也算是事实，什么太大的方向他不甚了解，但总是入不敷出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要不是厂子涉及的人比较多，也许上级早就能决定关停了，除了军用耗材之外，厂子生产的产品也确实没什么特色，主要市场就面向营州和昭乌达这两个方向。
甚至产能规模也只是鞍钢的一个零头，在省内更是排不上号，更别提国内排行了，要说百名开外，也所言不虚。
不过这个家伙就当着我这个厂长的面直接说，是不是不太给面子了？
李剑垚哪知道老宋这个家伙一瞬间有这么多的想法，都喝了两杯了，你好歹吃口菜啊，干拉？
“宋厂长，咱们边吃边聊，来尝尝这樟茶鸭，算是京城饭店的招牌菜了，不同于京城烤鸭，这属于川菜改良而来的，不过要是秋冬来吃，会更为肥嫩些。”
说来樟茶鸭要经过腌、熏、蒸、炸四道工序，其中用樟树叶和花茶烟熏是关键程序，色泽金红，外酥里嫩，和老家那种熏鸡用柏木和白糖熏制的手法非常相似。
吃了口菜，压了压酒气。
“今天请您过来，就是想让您不要动离开红钢的心思，红钢后续的发展，还需要您这个在厂里待了二十多年的旧人。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做生意还凑合，论炼钢，在您面前就是班门弄斧。
红钢的未来，还得您来继续操盘才是！”
老宋咂吧了下嘴，开口道。
“我先谢谢李老板的抬爱，要说和厂子的感情，那自然是有的，像我一样从头到尾看着钢厂从无到有的老人们也不多了。
可我也是能力有限，接任厂长两年来，成绩也没做出什么来，甚至都要走到公转私的地步来，我实在没脸再坐在这个位子上。”
李剑垚不急不慢的给老宋倒第三杯酒。
“宋厂长不用觉得厂子在你的手上完成公转私就是红钢的罪人，反而从我的角度来说，您正是让红钢走向新生的领路人。
过去的红钢，问题并不在于厂长，换句话说，谁来都一样。
工人是厂子的主人，即便是厂长，也不能随意辞退正式工人，但厂子越来越臃肿，效率越来越低，主人们懈怠、僵化的时候，厂长也拿这种情况没辙。
和私营企业相比，悬在头顶的刀不见了，这才是懈怠和僵化的根源。
公转私之后，我才是红钢的主人，对于不干活偷懒的，对于非必要存在的机构和不合理的流程，我有权说不。
所以，那些掣肘红钢发展的人和事，都应该以顺从企业发展为核心，让企业重新恢复活力。
作为厂长，您只需要专注提升技术和产能，恶人自有我的人来做。
盈利了，工人的待遇还会涨，形成一个正向的循环才是发展之道。
再者，您这个年龄，难道真的想去喝茶看报，挨到退休？
就不想看看红钢公转私之后到底是怎么发展的，不想亲手带领红钢从不入流到大受追捧？
如果您是40岁，30岁，我一定不会耽误您的前程，可处长到副厅这半级，在我看来，退休金不会多多少，之间相差的那点东西，我完全有能力给于足够的弥补。
宋厂长，考虑考虑留下吧！”
老宋下意识的摸出一根烟来，点上之后，来了一个大回龙。
要是真如眼前之人所说，剔除沉疴，红钢也不是没有发展。
而且听说要投入新的资金、技术、设备，那还能折腾一下。
“我想听听李老板是对红钢的未来怎么规划的。”
李剑垚没直接说什么，从旁边拿出一个文件夹出来，递给了老宋。
“意呆利Falck公司的汽车用钢技术，克虏伯的汽车用钢技术路线，丑国USS的HSLA汽车结构件轻量化技术、新日铁的IF钢研发路径。
实话说，收购红钢不是我的最终目的，拿下咱们红山汽车，造出属于我们东大自己的乘用车才是根本目的。
红钢只是因为离红山汽车厂更近，而且受制于体制，避免在汽车生产过程中因为原料问题导致的掣肘，才是收购红钢的初衷。
你也可以理解为，就为了这点醋，包了你的饺子。”
老宋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剑垚到底说了什么。
在拿到文件之后，什么法尔克、USS他没听过，但是克虏伯和新日铁还是久闻大名的。
这啥？
啥玩意就把人家的汽车用钢技术和技术路线给搞来了？
可惜，怎么是半份的？
“后面那部分呢！”
李剑垚见鱼儿上钩了，也不装了。
“我费劲搞来的，是红钢用来发展的绝密资料，只有红钢的厂长，才有权力拥有他们。”
老宋一拍大腿，瞪着眼珠子。
“我答应了！留下就留下，快给我看看后面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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