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祭司的话音落下，郁清似乎是愣了一下，他伸手，缓缓地拿起那把匕首。
他并不全然是个鲁莽之辈，多年前为那个邪阵牺牲的，不止鲛人一族。这些年，除了修炼和寻找线索之外，他还和林最一同，和其他受害的兽人达成了合作。
他死之后，还会有其他人顺着他留下的线索，找到真相，继续报仇。
不死不休。
郁清当然清楚以现在的情况，就算他对祭司百依百顺，也不一定能保下族人的性命。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以为早已魂飞魄散的族人此刻就在眼前，他怎么能，又怎么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将他们推向深渊？
要是……
当年我也死在那场浩劫里就好了。
醉醉说的对，他就是个爱哭鬼。
一想到沈闲醉，郁清连拿刀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就在刀尖即将划破血肉之时，一双手，死死按住了他。
郁清错愕转头，却见林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让自己动弹不得。
“你疯了，就不怕下一个轮到你的妻子？”
林最唇角勾了勾：“不会是我的妻子的。”
郁清被他这自信的神态弄懵了片刻，下一刻，他就知道了答案——
林最放开扯住郁清的手，一步一步，昂首挺胸地朝着困着问天宗众人的结界走去。
早在郁清拿刀之时，大祭司就已经将问天鼎放了出来，将那结界又加厚了一层。可当林最迈步进去的时候，却像是没受到任何阻碍似的，十分轻松地就走了进去。
祭司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场景似的，只是在上方默默地看着，任由他的动作。
一直到林最走到阵眼中间，祭司才不满地开口：“喂，这条鱼你救一次，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他又舞到我的面前了，都这样了，你还要包庇他？”
“沈三小姐。”
他最后一句话就像往平静的水面丢下了一个炸弹，众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最。
尤其是郁清，他几乎在祭司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猛地抬起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林最脸上弥漫开淡淡的白烟，等烟消散开后，映入眼帘的，正是他那张朝思暮想了许久的脸。
沈凤觉忽然想起什么——沈家遭遇火灾的那一夜，她曾拿着披风去给沈闲醉送报酬。当时她拿出了一堆天材地宝，问沈闲醉想要什么，当时的沈闲醉随手一勾，拿走的，是一瓶她觉得再无用不过的易容丹。
那虽然是顶级的丹药，比起其他易容丹的效果都要好，但当时沈凤觉想的是，易容而已，又不是长期使用，只要能在需要的时候瞒过对方就够了，并不需要多么顶尖的技术。
谁知道，沈闲醉竟然真将它用成了自己的另一张脸。
这么些年，只要肯花功夫，破解一个丹药的丹方并不是难事，哪怕不能做到一模一样，品质也够用了。
“你……”
郁清看着她，嘴唇张张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就像波涛汹涌的海面在渐渐平息，他苦笑一声，一时气急攻心，眼角缓缓落下泪来。
泪水滴到地面，凝结成一颗血红色的鲛珠。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明明是你把我从海里捉上来，又要假模假样的装成我的恩人送我回家？
为什么明明你也是他的同谋，还要特意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一路陪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筹谋复仇？
为什么……
沈闲醉看向他，最后只缓缓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我欠你一条命，郁清。”
与此同时，她的周身开始散发出灵力以及……魔气。
幼年的郁清，曾在一场海难中救下一个小女孩。
他救的人太多，不记得她，也正常。
所以当时和祭司筹谋的时候，沈闲醉还特意从游游那里得知了郁清的特征之后，专门派人去找他。
为的，就是让他能避开鲛人族的那场劫难。
“是吗？”郁清看着她，定定地道：“那我真希望我当时没有救你。”
郁清不知道，沈闲醉的小名其实不是醉醉，是最最。
最是人间留不住的最。
可惜爱这么称呼她的娘亲，早早死去。也就只剩一个萧逐日，偶尔会这么叫上她一两次。
林最，沈闲醉。
吾矜此刻却也忍不住地开口：“你什么时候修炼的魔力！你走火入魔了？！”
“想要让修炼的速度变快一点的话，还有什么方法比变成魔修更快的吗？”沈闲醉瞥他一眼，淡淡的回答。
郁清记得的，当年还在沈闲醉的院子里时，他就听到她不知在和谁说话，他虽听不懂她具体在说什么，却也知道沈闲醉对于修炼这件事情十分上心。
为了变得更强而堕入魔道。
倒像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大祭司笑：“看来我当初的合作对象没有找错。”
“你是说沈闲醉是我们这边的？”吾望听了全程，愣愣开口。
大祭司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不，沈闲醉是我这边的，你可不是。”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这个法阵是为了我……”吾望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强光给打断了。
以众人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空中出现一道巨大的光柱，处于光柱其间的众人纷纷痛苦倒地。
“我们这是要被献祭了吗？”有人痛苦地问了一句。
然而，下一瞬，变故突生，空中的大祭司大手一挥，将除了沈闲醉之外的其他人通通甩出了法阵。
“很可惜，沈闲醉，我和你也不是一边的。”
处于法阵中心的沈闲醉，感觉周身都被禁锢住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穿透了她的身体，令她动弹不得。
林最给郁清的那个阵法是错的，他们压根就不需要什么凤魂，只不过是为了把郁清的注意力转移到吾矜身上，好让他们互相牵制，来方便吾望，夺取问天鼎罢了。
然而沈闲醉没想到的是，大祭司从一开始告诉她的法阵也是错误的。
真实的法阵远比她想象的要残忍的许多，而最关键的是，他一直隐瞒了她阵法中心最重要的东西——沈闲醉。
其实大祭司早早就看中了沈家人的这种体质，这也是当年他为什么会选择和这么弱小的沈闲醉合作的原因。
从一开始所有人都只是他手上的一把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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