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时间不早了。
即使是心里很舍不得，但吕四娘也起身道：“我得去……卖茶了，小哥你便安心歇着。”
高明勉力问道：“我，咳咳，记得我昏迷之前，让你去找县衙的，你去了吗？”
吕四娘道：“我去了，还说了你的情况和悲惨遭遇，但他们听说你是被禁军打伤的，任谁都在推诿，最终我连个当官的都没有见到，那老奸巨猾的李押司说是可以来家里看看，先了解下情况，做下记录，我却知道他狗日的……我却知道他只是馋我身子，根本不是要管事，便不让他来。”
说完，她起身要走。
高明又迟疑着道：“四娘……”
吕四娘急忙又坐下来道：“怎么了，你想要什么？”
“你识字吗？”高明问道。
“我不识字，但我明理啊，你可别看不起我。”吕四娘有些急。
高明道：“没有看不起你，你给我的那碗茶，我这辈子永远记得。这样，我现在手勉强能动，那我写一封信，托你帮我带到东京城里，去丰乐楼，等一个最爱去丰乐楼的名叫燕青的人，把我的信，一定亲手交给他，这样行吗？”
吕四娘想了想道：“可是可以……但你明显东京口音，这样的话，你要离我而去了，我……”
高明道：“难不成你想永远留我在这地方？”
吕四娘又洒脱一笑道：“我也知道不可能。好，你写信，我送去，权当报答你当时敢对抗李宏伟那狗杂种帮我。”
高明微微一笑道：“你果然明理。”
吕四娘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所以我虽不识字但我是有学问的，你不能看不起我。”
高明心头一暖，发呆少顷才道：“谁教你的？”
吕四娘笑道：“大才女李清照的新词中，引用自小高衙内的金句。小高衙内你听过吧。”
高明点头道：“略有耳闻。”
吕四娘又道：“真想见见这传说中，雄才大略的小高衙内。”
高明神色古怪了起来，问道：“见他，然后呢？你打算和他说点什么？”
吕四娘道：“‘我的意中人，有天会身披金甲圣衣、在万众瞩目之下来救我’，我想问问他，为何能在《悟空的故事》里写出这么让人着迷的说法来。”
高明道：“你为啥能听过悟空的故事？”
吕四娘道：“奇怪，你没听过吗？这原本是小高衙内写给皇帝千金、荣德小公主看的故事，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觉得故事不错，就批准在民间传颂说书。我儿子天天有空就去陈留说书人茶堂外面偷听呢。”
高明愕然道：“你有个儿子？”
吕四娘脸一红道：“何止儿子，还有女儿呢。好了不说了，你快写信吧，我今天就不卖茶了，给你送信去，争取日落前到东京，住一晚，明日才能返回来。待我儿子回来，便让他伺候你吃饭。”
说完，她出去了一些时候，也不知道找谁借来的纸笔。
就此高明勉力以躺着的姿态，写了简单的几个字。
目送着少妇吕就离开了……
又昏睡了不知道多久，晚一些的时候听闻外面有动静。
随后，跑进个约莫六岁的小男孩来。他胆子有点小，先是躲在门边观察了一下这边。
搞笑的是他本来就很迷你了，但他背上还背着个更小的女孩，约莫两岁的一个鼻涕娃。
“哥哥，药罐子叔叔是不是醒来了？”
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先问。
“别说话。”六岁哥哥一副谨慎观察的样子。
随后，哥哥从怀里掏出饭团，喂给背上的小妹吃了三口，自己大大的咬了一口，又把饭团很小心的藏在怀里，继续观察着高明这边。
随后见虚弱的高明而抬手招手，小男孩便领着妹妹，亦步亦趋的过来了。
“药罐子叔叔，你终于醒了，为此我阿娘可是煞费苦心了。”小男孩怯生生的说道。
高明想笑，但会扯着胸口疼，于是只得不笑了，说道：“话说，你为什么叫我药罐子叔叔？”
“因为啊，药罐子叔叔你昏迷都快一月了，我娘天天去给你抓药吃，积蓄用光后，又找人借钱，借不到，她便说她会想办法，具体是什么办法我就不知道了。”
小男孩嘿嘿笑道：“兴许阿娘能找到齐天大圣，大圣拔一簇猴毛一吹，就变成神药也说不定。”
“……”
高明被他说的“自闭”了很久，又有气无力的问道：“小子，你叫什么？”
“我叫小鱼儿，我妹妹叫小燕子，我们爹爹死了，阿娘说贱人最好无姓，于是我们没姓。我娘说有一天会有高贵的将军，身披金甲圣衣来娶她，到时候，让我们跟着贵人姓，从此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小男孩口齿比想象的伶俐。
高明好奇的道：“你们还这么小，爹爹怎么死的？”
小鱼儿说道：“当兵去打仗，被打死了。”
高明沉默了少顷，又问道：“你以后想当兵吗？”
小鱼儿摇头道：“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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