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之内霉气很重，混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呛得人直恶心。
杨乐捂住口鼻，对着他身后的一位侍卫小声说道：“皇上，这里霉气重，容易得病，你得学我这样，捂住口鼻，缓一会儿就好了。”
一直跟在杨乐身后的这名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崇祯皇帝，另一位则是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大内高手。崇祯同样捂着口鼻，小声道：“要不是亲自感受，真不知道坐牢竟是这般的滋味，但更让朕难受的是，下面骗上面实在是太容易，贪官横行，欺民霸市，你说，他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皇上莫急，一切都会好转的，咱们到牢里来，不就是为了找证据吗？”杨乐对着隔壁的牢房施了一个眼色。
现在杨乐和崇祯、侍卫被押进了一间牢房里，而那些农民则关在了他们的右侧，左侧隔壁关押的是一位白袍老夫，此人四十几岁的年纪，面庞清秀，挺直的脊梁，一副凌梅傲骨的模样。
他看了杨乐一眼，心里头有些疑虑，然后搁着牢门对着外头大声喊道：“牢头，牢头，我渴了，给几口水喝吧。”
牢头端着一碗清水过来，扬声说道：“我说于大人啊，你喊什么喊，你还有几天喊头呐？实话告诉你，你写的奏折都被谢大人扣下来了，还有你这几位朋友，如今也被抓了进来，你就死心吧，好好活过这几天，不过，我把话先挑明，水不白喝，一口水一枚银钱啊，没有就渴着！”
于民生点头道：“好，那就先欠你两个大钱。”
牢头把碗递过去，说道：“行，那我先记着。”
于民生的嘴唇早已经渴得干裂，看见水，一把抢过陶碗去，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一口，两口，好了，再喝还得加钱！”老头把剩余的半碗水又夺了回去。
于民生急道：“牢头，为什么我喝水偏偏要钱，你怎么不要他们的？”
牢头哼哼一声，笑道：“他们是农民，那里有钱？你是当官的，不问你要问谁要？你都快要死了，也别藏着掖着了，把银子都拿出来，上下打点一下，说不定能买条活路，这都多少天了，你一毛不拔，我这里都快没有酒钱了！”
于民生冷哼道：“不错，我是个当官的，可我是个没有钱的清官，一不会贪赃枉法，二不会阿谀奉承，这水我不喝了，你拿走吧。”
牢头见于民生发了倔脾气，只能说道：“于大人，你骗谁呢？那你蒙皇上还差不多，如今这当官的能有几个是清的？跟你说，就是我这个小小的老头都不清，你一个五品大员更难清了。喝不喝，不喝我走了。”
“你走吧！”于民生转过身去，高声念叨：“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真是可悲可叹啊！”
崇祯眼睛一怒，指着牢头远去的背影，高声叫道：“全天下真的是这样吗？朕……真是大开眼界啊！”
于民生背负双手，挺直脊梁，点头道：“这位仁兄倒是有些浩然正气啊！只是……只是见识少了一些。”
崇祯走过去，盘腿坐在了干草上，搁着中间的牢房柱子对于民生道：“是啊，要是这种见识多了，我会不会也变得麻木呢？”
于民生也坐了下来，说道：“那倒也未必，牢记所学，尊圣训，我看做人不会错到那里去。”
崇祯问道：“你这样想，别人不会认为你很迂腐吗？”
于民生呵呵笑道：“在那些贪官眼里是迂，在我看来那是坚定。君子固穷，不堕青云之志啊。”
崇祯点点头，道：“于大人到现在还能这么想，真的是很不容易。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死吗？”
于民生微笑着说道：“时时在想，无时无刻不在想，马上就要离开人世，离开这片土地，离开大明王朝，但是，人生自古谁无死，能为坚守之道而死，难道这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崇祯重重地点点头，感叹道：“我不得不再说一句，真是大开眼界呀，这好官关在牢里，贪官却在外面逍遥法外。这是什么道理呀？！我在再一句于大人，如果你就这么冤死了，成了他们的替罪羊，沉于青史之外永不得善名，永远不能昭雪，那……”
听到此话，于民生叹了口气，道：“唉，这也正是我非常害怕的事情，我死不足惜，倘若能够留取丹心照汗青，也是死的非常快意啊，怕的就是死而无名无闻，不能将那群贪官污吏的丑闻昭告天下，这是我所不甘心的，所不能瞑目的！”
“哈哈哈，哈哈哈……”崇祯仰天大笑，“好，我今天算是真的领教了。你说的对，当官的就需要这么一股浩然正气，就需要这么一股凛然不惧的信念！”
于民生豁然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这位仁兄也是读过书的吧？子曰：君子道德有三，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在下不怕死，怕的就是罪行不能曝光，我这里有一本账目，是花了三年的时间搜集到的证据，倘若我果真不在了，你就把他拿出去，找个机会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一看，杭州知府到底是个什么人，是个什么官！”说着话，他从身下的干草堆里扒拉出一本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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