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零这才看见他妈妈眼中的红血丝，他动了动嘴唇说：“听你的，妈妈。”
“那你和小苏上学的事……”
“都听你的。”
“好，好。那你再躺会儿，妈妈去做饭。”
苏子零点了点头，苏母走后，苏子零起身下床来到书桌前。他定定地凝视了那东西半天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将盒子轻轻地打开。他快速拿出最后一本日历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的空白页面上，写着‘再见’两个字。
不是生日快乐也不是别的什么。——再见——，赤裸裸的两个字。
这又算什么？安言为什么要给他留下这些？是觉得十年之后，他就能轻易的遗忘他，与他说再见吗？他做不到。
苏子零擦掉眼泪快速地将日历一本本地锁在书桌最下一层的空柜子里，又合上盖子找了找将其放置在书柜的最上层，他用力将盒子向里推，直到抬头看不见为止才慢慢走出房门。
他不需要这一丁点的念想，他凭什么断定，十年之后，他和小苏就不再需要他了呢？
凭什么呢？苏子零站在客厅里，茫然地只身站立着。他茫然四顾，想不起自己该做些什么。寅去世时，他是悲伤到了极致，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一个人呆着。可现在，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回家了吗？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接下来他听妈妈的话去上学，然后呢？
然后呢？有什么意义吗？
钥匙转开了门锁，响起清脆的咔嚓声。苏子零望过去，小苏跟着苏父走进来。
“零哥。”她叫着他冲他笑。
苏子零一下子攥紧了手心又立刻缩回到房间里去。他关上门坐在床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竟然在逃避小苏。
安小苏连忙追着苏子零进屋，她将屋门关上然后站在门口直盯着苏子零不敢靠近。很明显，刚才苏子零的动作伤到她了。
“小苏，过来。”苏子零不忍地叫道。
小苏过去，苏子零抱起她将头埋到小苏怀里。太好了，这屋子里又只有他和小苏了。他紧紧地抱着她。
“零哥，爸爸说……”
“安言他说什么了？”苏子零猛地抬起头抓住小苏的胳膊。
“爸爸说，爸爸有事回不来，要小苏开心地长大，然后多陪陪零哥。那是不是小苏这样做了，长大后爸爸就会回来了？”
苏子零咬紧了嘴角，小苏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便他已经告诉过她，安言消失了不会再回来了，可她还是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缥缈的希望，和他刚刚一样。
“是啊。小苏这样做了，长大后爸爸就回来了。”可是，他听见自己这么开口说。小苏还太小了，他又怎么能像安言一样，再一次残忍地告诉她真相。
“那零哥呢？”小苏急切地追问。
“我也是，会多陪陪小苏然后开心地长大。”
五月末，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一天后，苏子零一个人启程前往青岛。他们曾在青岛居住过一段时间，安言给房东留了他的联系方式。
时隔一年，苏子零再次走在沂水路上，记忆一幕幕扑面而来。没想到逝去的记忆如此鲜活，让他猝然无法承受。明明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明明他已经试着去接受了。
苏子零抬头望，这里四处可见安言的身影。一会儿他微笑着朝他走过来，一会儿他静静地站立着，一会儿他又大步离去只在前方留下一个背影。
苏子零骤然停下来，他忽然意识到，在这里他竟然才窥得安言一丝真实的样子。他竟然那么早已经见过了安言最多的笑容。
不行，不能再往前走了。苏子零立刻转过身，他必须得立刻回去，这里太易破碎。
苏子零下定了决心抽出手机，拨通了那通电话。两分钟后，苏子零挂了电话往回走，他不该来青岛的。
他急匆匆地往回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这个女孩儿手挽着他身旁的男人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苏子零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儿是杨可微，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儿。
杨可微用手势比划着问，好久不见，你又过来玩啦。你的朋友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呢？
“他们没有一起来。”
杨可微有些失望，又问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不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苏子零看了一眼她身旁成熟体贴的男人点了点头说，“祝你们幸福。”
“谢谢。”男人说。
苏子零侧身离开。
安言，我任性地没有去收拾我们留下的东西，只让房东全部打包寄回到了你曾经住的地方，是到付呢，会浪费好多钱，可你不会怪我吧？
安言，请原谅我，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和你告别。
也许，这次回去，我会把你的日历全都摆在小苏的床头，然后在我去送她上学的路上，在她抱着我对我说想你的时候问她，今天的日历上都写了什么呢？
小苏也许会回答说，向日葵今天开花了吗？
我猜你会写这句，那么我就会带小苏去看向日葵花开。我知道上海的郊外有一块花田，向日葵开花时，金灿灿的。
苏子零抬头望向天空，和去年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天空一样，天空湛蓝而悠远。苏子零望了望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走进繁华的车水马龙中。
安言，你喜欢的这个世界依旧喧嚣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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