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在离开那座岛的时候,您曾经对我说过:像这样继续下去,我或许会成我我父亲都不愿意成为的人。”
在这种关键的节骨眼,面对的人每一个细微动作梁安都会尽可能的记清楚。
而江卓则始终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闻言时抬头看了梁安一眼,目光上下一扫。
梁安庆幸自己还能保持不为所动的姿态,“……我当时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也思考了一阵,觉得您也许是想要提点我君子慎独的道理。所以如果有其他的什么我没想明白的道理,江董事长,您现在尽可以说。”
其实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瞬间,这种实际应当只是处变不惊,呈现效果却呆板到令人觉得别扭的表现让梁安心下一紧。
他很少见的把眼前看到的内容和脑海中江秋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所有人在理解的程度脱离外表这个第一印象都会认为,江卓和江秋这对社会意义上的父子看似外貌相仿,其实天差地别。毕竟一位是左右逢源温和儒雅的知名企业家,另一个文静归文静,待人处事方面却异常诡异,人机程度足以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
想来基因不一定决定全部的素质,人们在能接受江秋这种无害又沉静的人格以后,也自然觉得差异如此实属正常——天才有怪癖实在已经成为了和时代共同进步。
梁安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的理由和别人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差异,起码不那么肤浅,就是多少带一点主观的角度。
不过关于看待江卓这种斯文的资本家,无论主观还是客观,评判的方法可不同于江秋这种仅此一例别无分家。
富一代成功人士的面目在闲杂人等面前无非那么几种模版公式,先把稳重和儒雅作为调制的底调,再掺杂进去一定程度的幽默、古板或戏剧化的人生经历作为个人特征。
相比富二代花样百出,差别大的简直像属于不同的科属种,一代们的个人形象往往显得枯燥且大部分从一而终:因为受关注的起点跳过了最容易捅娄子的少年时期,前期创业的惊险又让人趋于保持表面姿态的保守,最终培育出的结果才没那么与众不同。
——虽然也不是没有几位有个性到现实世界甘于堂堂正正做反派的人物,能从零开始在文明社会里光明正大展现獠牙的人要么实际能拿捏好制衡的度量,要么就是中了不需要包装就能兑奖的彩票又距离衰弱不远、只被人暂且当作掌心里张牙舞爪的小丑。
抛开始终被实际年纪落下十几年令人羡慕的年轻面容,江卓可以说是中庸的典型,总之算得上是道貌岸然资本家中的“大众脸”。只是别人或许只是装模作样,背地里各有各的真容,他却是表里如一,露出獠牙时都要摊开一副发自内心春风化雨的笑脸。
梁安自己也差不多忘了是哪个瞬间他才忽然恍然大悟——这位江董事长不合时宜的微笑不是他的保护色,而是认真的觉得那些是一件件互利互惠、值得欣慰的事情。
因为他是真的有底线。
江董事长珍贵的注意力在他的面部表情上挂靠等待了一阵,像单纯想要确保这位冒失的年轻人有把话说完、自己开口不会恰好尴尬的打断了对方,这才总算简洁地开了金口,“说说看?”
很江卓的反应方式。不仅风轻云淡甚至轻车熟路,完全没有推诿和装聋作哑,因此不显得虚伪。梁安有理由相信,江卓很早就确认了四周不存在什么设计语言圈套骗他上钩的客观条件。
……正巧,梁安自己也确认过这事。
毕竟他要提的压根不是什么能摆在明面上的玩意,简直算得上违背祖宗之法。
“我会给你一个名单。”
江卓抬起一只手撑住了下颚,漫不经心等待着梁安的下一句话。梁安刻意停顿了片刻——他知道自己来说出这话实在有歧义,搞得好像要缴械投诚背叛那些相信自己的人一样,但这是一种有利于他的误解,所以在观察到江卓老谋深算,果然没有展现出过多的期望以后,还是就这样开口。
“这个名单和绑走季微、策划了这一系列事件、乃至于现在想要把你解决的人有关。或许这不一定是什么决定性的转折点,但无论对你、对我来说都是唯一的线索。”
江卓的提问来得很快:“年轻人,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相信你?又或者,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得到的是可信的线索?”
“你……您应该也知道这个名单的来源。”梁安呼吸往里一收,“有样遗物,我们很久以来都不把它当回事。江董事长,你的笔迹在市局有备份,我知道您也在那上面写过字。所以我拓印整理好了这上面隐藏的线索,您拿到以后或许能了解的比我更多。”
梁安知道自己赌对了,因为江卓很快舒展了眼角的皱纹,流露出了了然甚至愉快的神情,然后就这样哑然一笑。
无声的表现也是某种证明。
“所以,您应该也知道有这个东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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