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裴元修启程已过了半月，因着他们一路皆是骑马而行，此刻终是到了燕临城下。
“下官恭迎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说话是燕临城城主，黄世达。
眼见裴元修面带冷色，寒夜纵身下马，接过裴元修手里的缰绳，干咳一声：“黄大人，王爷舟车劳顿，烦请你带路。”
“是是是，王爷请。”这黄世达也不矫情，他们三日前在城门上挂了免战牌，此刻两军皆是休战时候，所以眼下有的是时间接待裴元修。
又想起宫里边传来的旨意，黄世达脸上的笑意堆得更深了：“右赤部落与我军大战五日，眼下城里皆是伤兵，若不是皇上及时下旨派来增援，恐怕下官早就撑不住了，明日的大战，还得劳烦王爷多费心了。”
裴元修稳坐在马上虽没有说话，可眼睛却一刻都没闲着。
燕临城内的确是毫无生气，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连本该热闹的街巷也没有一个行人。
他们一行五百多人是自暗道悄然入城，若不是早就知晓这暗道的来历，恐怕就连裴元修都要对这个脑满肠肥的黄世达另眼相看了。
一般的暗道也只是能供单人单行，可燕临城的暗道却是别有洞天，不仅宽敞明亮，且隐蔽性极强，就连马匹都可进入，且里面仿佛一间巨型军火库，更有着可供一城人生存的物资。
“这五百士兵是皇城精锐，你要妥善安排，王爷这里有我们二人就够了。”寒明将欲跟随裴元修进屋子的黄世达拦在门口，声线像是随了裴元修，冷硬至极。
“可明日便要开战，这……”黄世达的脸上透露着为难。
“王爷此次奉旨前来，也只是行使监军之务。月前增援的梁思永可是身经百战的铁骑大将军，您尽可还与他商议，今日王爷累了，要好好歇息，无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说罢，寒明也转身进了屋子，更是“贴心”地关上了大门。
“呵呸！什么狗屁摄政王！”黄世达恨不得将眼前紧闭的大门瞪出俩大窟窿来，“还以为这裴元修真如密信中所说的那么能耐，依我看也不过就是个草包。”
“怎么样，你俩可瞧出有什么不妥？”裴元修端坐在梨木雕花太师椅上，目光却是落在了屋内的陈设上。
黄世达带他们来的地方是位于他城主府外一处别院，而眼下裴元修他们所在的位置便是别院的正房。
屋内布置极尽奢华，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竟还有只供皇城使用的青铜双耳兽炉，就连书案上的墨砚，笔架上的毛笔都是顶好的。
“这黄世达是怎么当上城主的？”寒明想起他那一脸横肉就难受。
听见他的话，寒夜赶紧剜了一眼身旁的寒明，提醒他严肃一些，见裴元修似是没有在意，便拱手道：“回主子，属下认为，这燕临城绝不是今日咱们看到的如此简单。”
“说来听听。”裴元修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
“按理说，燕临城临近右赤部落，先帝早就有意防范，所以燕临城不论兵力还是防守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即使是右赤部落兵强马壮，也不至于在这短短的一月之内就接连重创我军，依属下看，其中有诈。”
“对了主子，今日咱们一进城，属下就觉得奇怪，这偌大的燕临城怎么好似被掏空了一般，除了巡逻的士兵，竟没有一个百姓，这怎么说得过去？”寒明随即补充。
裴元修的眸子露出一丝欣赏，摆摆手示意他二人坐下：“不错，本王奉旨而来，黄世达带本王自暗道进来没问题，但是他却将暗道里的军火大大咧咧地给本王看，进城之后表面上是在跟本王商讨军情，实际上却是想让本王参与明日开战，而寒明所说的城内境况，也的确蹊跷至极，今夜夜深你们二人去打探一下。”
“是。”
燕临城地处北部，紧邻着右赤部落，夜深之后，黄沙漫天，除了城主府彻夜燃灯，这城里竟黑漆漆的一片，仿佛一座孤城。
寒夜和寒明皆身着一身夜行衣，躲过巡逻的守卫，悄然落在一条暗巷。
暗巷深处只有一户人家，此刻也是房门紧闭，没有光亮。
寒明抬手揭开屋顶上的瓦片，二人顺着缝隙仔细看去。
“有人！”寒夜一惊。
虽未看清模样，可确实是有人没错。
“来人了！”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路过此处，寒明和寒夜一个纵身跃进了院子，又是一个闪身便进了刚才有人影的屋子。
“娘，我饿。”
“凝儿乖，先喝口水垫一垫，明日娘再想办法。”
“娘，爹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凝儿想爹爹了。”
“你爹他……凝儿困不困，娘哄你睡觉好不好？”
【哗啦！】
因是黑夜，寒明的衣袖不小心刮倒了什么东西，竟发出了响动。
“是谁！”刚刚说话的女子声音染上了惊恐，更是一把搂过了那个叫凝儿的小姑娘。
“娘子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方才听他们母子俩的对话，更是坐实了寒夜白日里的猜想，随即自曝身份，只求能得到真相。
说罢，二人自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
屋子亮起的一瞬间，那女子抱着凝儿的手勒得更紧了。
“娘，疼。”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映入寒夜二人眼帘的场景却还是让他们震惊许久。
本该干净明亮的屋子，此刻布满稻草，连最基础的桌椅板凳都没有，更别提床了。
屋子的正中央躺着一个毫无声息的男人，而那对母女则跪坐在一旁，面颊凹陷，满面赃污，正是寒冷的时候，却是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你们到底是谁？”那女子瞪大了双眼，可声音却是压得极低。
“城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你们怎么会这样？”见到这样的情景，就连一向乐观的寒明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女子没有说话，眼神里仍然透露着警惕。
“你们是爹爹的朋友么？怎么和之前长的不一样了？”即使身处这样的环境，凝儿眼里的童真也没有减弱半分，可见平日里定是备受疼爱的，“娘，爹爹又要走了么？”
“乖凝儿，爹爹不走，你爹爹……他……他永远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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